【本书下载于书本网,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甄嬛同人】柔嘉维则》作者:薄幸欢颜【完结】 文案: 本人巨不爽甄嬛,所以有了怨念文 如果,纯元有了一个胞妹,她又和他姐长的一模一样,她还入了宫 甄嬛还能那么舒坦吗?她还能坐上太后之位吗? ================== ☆、楔子   乾元二十二年四月,天很高很蓝,夏日的天气多少是闷热潮湿的.我最后一次站在朱家的大门前,看着这曾经的国公府,心中百感交集   姑姑和二姐派人来接我入宫了.比起祖父的庶出弟弟一支,已嫁入天家的姑姑与二姐与我还亲近一些.朱家嫡系子嗣艰难,我这一辈竟只有三个女儿.只是一个太后,两个皇后已为朱家带来烈火烹油的繁荣   紫奥城是极大的.它的主人玄凌,是我的表哥,我只在父亲的葬仪上远远的望了一面,如今已是记不得了.只晓得长姐与他伉俪情深,不过好景不长,乾元七年,我出世两个月后,长姐难产而崩.母亲高龄产子,已是元气大伤,又因闻了长姐的死讯,悲痛过度,为我苦撑了半年,还是去了   宫里已经来人了,乃是凤仪宫的掌事太监江福海.他领着几人抬一顶青色小轿.我知晓处事法则,命赏画给他一张银票,又给了每人一把金瓜子.江福海不动声色,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笑容,只撩开轿帘对我道:"时辰不早了,三小姐快与咱家去吧."我欠一欠身,上了轿,去往世间最为昌盛的地方凤仪宫乃皇后寝宫.如今住在此的,是二姐朱宜修.我只在三年前,父亲的葬仪上见过她一面.她是那样温和,雍容华贵,举手投足间满是一国之母的风度.我迈入昭阳殿,那身著赭石色长裙,正坐在案前练字的女子,分明是皇后.江福海恭身道:"皇后,三小姐来了."皇后顿一顿,抬眼看我,眸中蓦地一道厌恨,又恢复常态,温和地笑道:"婉儿来了..."我盈盈一拜:"臣女朱柔嘉见过皇后娘娘."   她走于我面前,虚扶我一把:"起吧,自家人岂要这样多的礼还如往日一样,唤我姐姐.""二姐姐."我低声唤道.这才细看她,她眼角已有了细密的皱纹,她已有三十七了.皇后携了我的手坐在榻上,又命绘春拿点心来."婉儿大了,果是益发好看,叫我见了都喜欢呢."我轻轻一笑,又忆起她方才的眼神,心头一凉,道:"二姐姐过誉了,婉儿...只是..."我不知如何自圆其说,一时愣着.皇后只一笑,拍拍我的手:"守了三年的孝,倒苦了你...可惜父亲母亲..."她落下泪来,我自也悲痛不已   哭上了一会儿,皇后略略整理仪容:"明日你便去见姑姑,她老人家见你定会高兴的.""是."太后朱成璧,乃先帝琳妃.在我看来,是有着不逊于武媚的才能.好在,太后疼惜儿子,否则大周怕早易主了   我住着凤仪宫的偏殿明霞堂.我便要一直住在这儿直至出嫁.那位我早已闻名多时的莞淑妃甄氏,不知是个什么样的人.    ☆、宫闱   我并未好生睡上一觉,而是将未完成的佛经抄写完,太后念佛,我自然得聊表孝心,况且德妃新丧,如此也算是为其祈福.   剪秋领我去往颐宁宫,她的态度可与皇后像极了,我也不甚在意.   颐宁宫的环境清幽宜人,适宜静养,无怪历代太后都居于此.我入了内室,那坐在榻上的妇人,年老却不失灵气,还有一股子上位者的气势."臣女见过太后."我行起大礼,"愿姑姑体泰安康.""先行国礼,后执家礼,你是个好的."太后平和的开口赞道,"起吧."我刚站起,太后伸手要我过去:"来,走近些,姑姑如今眼神不好."方才命我进屋的孙姑姑附在其耳旁道了一句,我只听清了"像极了..."我移步上前,轻唤道:"姑姑."太后细看我:"你...小字婉儿"我答道:"是.本是出自东坡之句,吾闻东山赋,置酒携燕婉.父亲略去了燕字."太后笑道:"这倒是了,你的小字,还有名字,都是你大姐姐给起的.‘仲山甫之德,柔嘉维则’,有你姐妹俩人的名字."我颔首,细细的听着,毕竟我怎会不知,长姐名为柔则,小字宛宛   竹语姑姑正捧了药进来.太后缠绵病榻已多时了,先头德妃虽是照顾得好,但正因为如此,德妃薨后,太后大受打击.我上前接过药盏,舀了一匙吹凉了,送至太后唇边.她看我一眼,笑着饮下后,道:"你父亲原也多病,这么些日子,辛苦你了."我不禁忆起父亲来,红了眼眶,哽咽道:"爹爹...去前已有些不清醒了,只拉着婉儿,唤.唤大姐姐..."说至此,我忍不住流下泪来,竟是落入药中.我忙抹干了泪,红着眼道:"叫姑姑见笑了.""什么见笑."太后拉我坐下,亲自为我拭干了泪,又将我抱到怀里,"可怜见得,你孝心可嘉,姑姑岂会笑话竹息,带三小姐下去整理一下."孙姑姑应下便带我去了偏殿.   我以冰帕敷着眼睛,孙姑姑只笑道:"三小姐如此念着国丈,国丈在天之灵定会欣慰的.""愿借孙姑姑之言."我轻声道:"孙姑姑,婉儿是不是真的像极了大姐姐"国公府没有长姐一张画像,父亲也从不对我说长姐是什么模样,只告诉我她很美,宛若谪仙.虽是如此,我仍听过父亲后院的闲言碎语,父亲更会偶尔叫我"柔儿",而后苦笑.再者,方才孙姑姑的话..."三小姐与纯元皇后一母同胞."她并不直面回答,"三小姐,皇后若被皇上厌弃,那朱家再无翻身之地."我一惊,锦帕从脸上滑下:"孙姑姑何意"面前这位妇人却笑语:"三小姐要知道,皇上最爱的,是纯元皇后.莞淑妃得宠,乃是因为她的脸."她如此直白,我心中却已了然,她在提点于我   我暗暗思索着,我年岁虽小,但却听过当年的事故.玄凌本许了二姐生下皇子便立其为后,可他见了长姐后便食言了.如今孙姑姑只差明明白白的告诉我,我与长姐有□分像.难怪皇后见我会有厌恨之色,她恨长姐,连带着也恨我.本是长姐对她不起,朱家对她也有诸多的不公.子不言父过,哪怕我可以对长姐说上一句不对,可对于父亲,绝不能的.只听父亲隐隐地提过,皇后仿佛有一个三岁而殇的儿子,才三岁的孩子,好可怜.   回到主殿,太后正看着我为其抄写的佛经,见我回来,太后搁下书,道:"字倒是不错,姑姑还不知你平日在家中是学过什么"我略一迟疑,道:"婉儿...对音律歌舞都学上过一段时日.""念了什么书"我见太后的眸光锐利,心中颇有些狐疑,只是她的心思,不是我能猜得到的,当下便道:"<女诫><女则>还有<孝经>."太后又翻了一页佛经,护甲在纸上留下一道刮痕:"连四书五经也没看过"我顿感窘迫,讪讪道:"婉儿看过...""既是看过,为什么不说"她并未发怒,可让人没由来得觉得紧张.我心中有些慌了,央道:"姑姑,婉儿私心想着,女子无才便是德.虽是看过,可怎好胡吹大气叫人笑话,并非有意欺瞒姑姑,姑姑切莫动气才是."太后好笑地看我一眼:"此事若都能动了气,老太婆也活不了几时了."我心知她自嘲,可万万搭不得话,毕竟她不仅是我姑姑,还是太后!   从颐宁宫出来,我如释重负,我岂会听不出,太后还是有意敲打.我明白的,我与长姐像极,玄凌因此绝不会轻易委屈了我,我在宫中必是一切顺风顺水,难免会生跋扈之心,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太后始终是偏疼一二的.   离凤仪宫还有一些路,我已见了一个身着华服的女子向我走来,她并不是顶美,却给人一种小家碧玉的感觉.相见行礼是免不了的,我却并不知她是谁.好在剪秋跟在我身旁,欠身道:"安昭媛."昭媛安氏陵容,也是宠妃之一,我行礼道:"臣女见过昭媛."她点头笑道:"不必多礼.若...本宫未猜错,你是...朱姑娘""臣女朱柔嘉."我答道.她若有所思,正三品之上便有轿撵,却不知为何她不用   我却步道:"昭媛...可是要去寻姐姐"她道:"自然了.朱姑娘是刚从颐宁宫回来么"她语气虽柔,但声音嘶哑难听,听来也不是什么伤寒所致,怕是被药物伤了.我颔首:"是了.姑姑如今身体不好,臣女理应去侍奉的.""太后年岁大了,必喜爱常有人陪伴,可惜眉姐姐去了."她眼圈微红,声音却不闻半分伤感.眉姐姐...是德妃沈眉庄吧.我思索片刻,大约已明了她与德妃怕有些梁子.我笑道:"昭媛莫伤心,人死不能复生,德妃她...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安昭媛脸上闪过一分讥诮,并不答话,我只看了一眼头上悬挂的烈日,道:"昭媛,如今日头正大,婉儿畏热.不妨先去了二姐姐的宫室,也莫误了昭媛的时辰."她只笑一下,附和:"如此,便听姑娘的."   回到凤仪宫,昭阳殿中冰盆多,也凉快异常.皇后正写着苏东坡的词,她的字本就磅礴大气,写着苏轼的豪放之作,乃配合得天衣无缝.见我与安氏一道走进,她也不停下,冷声道:"淑妃怎么样了"安氏颇为恭敬地福一福:"还在为德妃伤心呢.”说着,却扬起一抹得意来,看着我道:"朱姑娘怕是与先皇后..."安氏尚未说完皇后便冷笑一声.我不禁忆起孙姑姑与我说的话,"皇后若被皇上厌弃,那朱家再无翻身之日."一时背脊一阵冰凉,朱家...岂能落败!   正当此时,门外极快地走进一个身影,是一个太监,我并不识得.他步于皇后跟前,笑道:"娘娘,皇上请三小姐去."玄凌我愣一愣,脱口道:"去哪""皇上请去未央宫."未央...是甄氏的寝宫!我没由来的一阵愤怒,皇后则是轻描淡写地道:"婉儿快些随李公公去吧,别叫皇上等急了."我回头看她.她笑得温和,可我便是傻也能看出她眸里的寒意.她不希望我去,谁又希望一个长得与夺了自己丈夫的人相差无几的女子去见自己的丈夫我忙生出一计,佯作虚弱:"怕是得叫表哥失望了,婉儿方回,恐是过了暑气,如今有些晕.还请李公公替婉儿回禀,待婉儿好些,便亲自去仪元殿向表哥请罪."   见我如此回答,李长也不多说,行礼之后便告退了.我晓得他与那崔尚仪是对食,必也不希望我去.我吁出口气,看着皇后,她敛去阴冷,温言道:"婉儿若是累得紧便去歇息,江福海,些许时候叫章弥过来."我不明白她何意.总之,她不会害我,我只得退下.二姐似乎很不喜欢婉淑妃,如此逾越的偏爱,玄凌,你究竟想了些什么 ☆、清河庶妃   那日以害了暑气为由没有去见玄凌,章弥来为我诊脉后,便与玄凌如此说.他赐下了好些上好的药材来.不曾想,装病的第二日,我真受了热,又贪了冰镇的果子,以至脾虚,只好在明霞堂静养.等我痊愈,已是五月了.   我方才痊愈,不可吃冷食,对于这炎炎的夏日来说,当真是难过得很.屋里也只放了一个冰盆,好在皇后日日送来绿豆汤与酸梅汤,消暑败火.我依稀记得今日玄凌在宫中设家宴,也邀了我前去,我顾忌皇后之感,不敢轻易应下,但她也让我去,我才舒下心来.   此次虽是玄凌要我参加,但我毕竟身份尴尬,因此,我不敢行那等惹人注目之事,只着了件浅粉色夏装,束起长发,皇后却在我发间簪了一支双鸾含珠红宝石步摇,我晓得正三品贵嫔以上才能戴步摇,我戴这已是逾越了.皇后却不允我摘下来.   殿前灯火通明,应是都到了才是,我虽是与皇后一道来得,可毕竟局促.迈入殿中,已是坐满了人,见皇后来,纷纷行礼.我只见那坐在里间正中的男子,他穿着月白色的夏衫,头戴紫金发冠,剑眉星目,让人望来好看而又威严.玄凌,我的表哥,他的确是英俊得不可多得.我见妃嫔中有一人目光讶异的看着我,想来应是端妃齐氏月宾.眼见玄凌走下来到皇后面前,我便随了二姐一同见礼.我伏在地上,轻声道:"臣女朱柔嘉给皇上请安,吾皇万福."他亲自扶我起来,柔声道:"婉儿无需多礼."我道:"如此,婉儿便谢过表哥了..."皇后笑得颇为温婉:"婉儿,怎一直低着头,叫皇上好生看看你."我诧异地看她一眼,她的笑容里并没有往日的不甘和厌恨,一时舒下心,缓缓抬起头来----   宛宛----"玄凌的声音含着惊喜,却又听着让人心痛,我见他目光那样令人动容,心中竟生出怜悯来,只轻声唤了一声:"表哥"他并未回过神来,伸手竟要抚我的脸,我一惊,忙退开一步,他未及我的面庞,却是碰落了我发间的红宝石步摇,只听"叮"的一声,无比清脆,却让室中静谧异常.端妃缓步至我跟前,细细的端详着我.下一刻,竟是红了眼眶,嗫嚅道:"宛姐姐..."玄凌俯身拾起步摇来,慌得李长惊呼,被其制止后,才讪讪的退开."这支步摇,是宛宛最喜欢的..."玄凌目光直直的看着手中,又看向我,将其重新纳入我发中,才敛去失态,道:"宜修坐吧,月宾也回座吧.婉儿..."皇后坐在玄凌左下首的方桌前,又命人加上一张在旁,道:"婉儿到我这儿来."我忙应了,快步走到皇后身边,看着在场诸人.歧山王玄洵,清河王玄清.平阳王玄汾自然都来了.太后有恙.而离玄凌最近的,那个身着淡紫宫服,与我有几分相似的绝美女子,便是莞淑妃甄氏了吧.她看着我,脸上的笑容不知是说明了什么.   刚坐下,三位王爷中看来最年长得一位举杯笑道:"朱姑娘不愧是纯元皇后的同胞妹子,臣兄方才竟还以为是回到了当年..."他脸上出现怅惘,随即又露出笑脸来:"皇后娘娘亦是贤德,当是大周之福."歧山王乃酒色之徒,此话却也是大好的.端妃叹道:"三姑娘竟.竟与宛姐姐生得一模一样,叫我方才..."我不料她激动到如此地步,竟是未称长姐的谥号,见她哽咽的咳嗽,我于心不忍.开口道:"婉儿谢端妃娘娘抬爱,大姐姐在天上定是不希望娘娘如此伤心地."淑妃别过头,微微一笑:"端姐姐节哀,妹妹听说,纯元皇后本是谪仙一般的人物,只可惜无法亲眼得见."她说至此,看着我笑得温暖至极:"如今见了姑娘,才知道果真是名不虚传."皇后未有一丝不平,笑道:"平心而论,婉儿不如姐姐."又伸手捋了捋我的鬓发:"虽是不及,但也有□分.婉儿也是个好的."皇后待我本是极好,我只对她一笑:"婉儿本是不如大姐姐.大姐姐乃奇才,并非婉儿能比."玄凌看着我与皇后,眼中柔和:"朱家的女儿都是极好的."皇后欠一欠身,神色却十分冷淡:"皇上过誉了."   玄凌并不在意皇后脸上的神情,对我一笑,温言软语:"朕倘若是未曾记错,婉儿今年十五了."我点头道:"是,七月七便满十五了.""朱姑娘竟是乞巧节出世的"这声音娇媚却含有显而易见的讽意,我循声望去,那是一个极为美丽的女子,身着妃色百蝶穿花长裙,头上戴着一支金凤钗,脸上挂着淡淡的嘲笑.我看着皇后,皇后只瞥了此女一眼,笑道:"这位是晋康翁主之女,敏妃胡蕴蓉."我忙起身行礼:"臣女见过娘娘.""不必."她一摆手,娇笑着看向玄凌:"表哥,朱姑娘生辰,表哥可要为其祝寿"玄凌饮下一杯酒,点头道:"既是及笄,自然要办了."又转头对我笑道:"朕必给婉儿一个大礼."语至此,他环视堂中,最后将目光落到淑妃身上:"缳缳(打不出来那个字...),此事便交给你吧."我心里蓦地涌上火气.可连皇后都不动声色,我又敢如何   不知是否是因玄凌此话太过骇人,正为清河王斟酒的宫女竟将酒洒在了其衣襟之上,落出一张小像来.那小像...像极了淑妃!清河王愣上一愣,小声道了一声"浣碧!"我正因玄凌的决定而火大,见此情景,惊道:"清河王身上怎会有淑妃的小像难道..."我不说完,玄凌的脸色却阴沉的吓人,看着淑妃与清河王的眼神仿佛在喷火.淑妃正要辩.那名唤浣碧的宫女忙伏下道:"皇上,不关我家娘娘的事!那是奴婢的小像."随着她抬头,她的眉眼竟与那小像一模一样,与淑妃一模一样!"六弟,怎么回事"玄凌沉声道,并未敛去怒意.   我看向皇后,她只笑了笑,低声道:"且看她如此说罢."那浣碧果是不知耻的说起了她与玄清的相识相恋,听得人好不恶心,而清河王与淑妃的脸色竟是如出一辙的难看.末了,她竟请求玄凌成全了她.   我抚了抚脸颊,软软的道:"婉儿不知,原来宫中的侍女竟是能与王爷纠缠至此...二姐姐,如此,不要紧么"皇后不语,只看着玄凌.玄凌脸色难看至极,喝道:"大胆奴才,你可知罪!""奴婢知罪,只是奴婢与王爷乃是两情相悦,还请皇上成全!"语罢,她磕起头来,淑妃也缓缓伏□子:"皇上,浣碧跟了臣妾多年,臣妾心中,已视其为姐妹,,未与浣碧寻得好人家,臣妾心头已过意不去,如今既是知晓她与...清河王...两情相悦,臣妾恳请皇上成全!""淑妃,你糊涂了!"皇后突然拍案而起,"浣碧不过是宫女身份,岂配得上六弟堂堂王爷!"淑妃不惧,迎上皇后的目光:"臣妾愿认浣碧为义妹."我不禁诧异,再看两人相似的外貌,难道...玄凌被吵得头疼,重重的拍下,道:"够了!六弟,朕问你,你可愿娶浣碧"清河王看了淑妃主仆一眼,脸上肌肉已全然崩紧.歧山王道:"六弟你倒是快说啊!"玄清深吸了口气,闭上眼语气沉重异常:"臣弟愿娶浣碧为妻."淑妃眸中闪过一丝绝望来,不说话了.倒是敏妃道:"如此,是要赐她为正妃"端妃与在场妃嫔面面相觑,似有为难之色.   "区区摆夷罪臣之女,也配做清河王正妃么"门外传来一声厉喝.是...太后!我忙起身去扶:"姑姑,您身子不好,如此可会加重病情"她拍拍我的手,拄着手杖走进来,场中纷纷见礼,而跟在太后身后的,是一个明艳的女子,花容月貌,有沉鱼落雁之姿.太后走至淑妃身旁,冷笑道:"你甄家果是好样的!"淑妃略一迟疑,瞪着那女子:"太后岂能听信余容贵人一面之辞慕容世芍本乃罪臣之女!"她...是慕容家的我诧异地看着此女,哪知,余容贵人上前便将淑妃提了起来,摔在浣碧身上,厉声笑道:"罪臣之女又如何怎比得了甄远道与摆夷罪臣女私通,生了她这孽种的好!"此语一出,众人哗然.淑妃仍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据"余容贵人冷笑一声,"你二人的眼睛一模一样,不是证据么"太后冷冷一笑:"你真当舒贵妃的故友哀家没见过么浣碧分明与碧珠儿像了有八分!竟让庶女伺候嫡女,甄云氏这嫡母当的太好了!"我从没见过太后如此可怖的模样,她虽与舒贵妃交好,可毕竟因她失宠,谁又会喜欢这种人呢   我见太后已怒到顶点,轻抚她的胸口:"姑姑莫气.此事尚且不明,淑妃家中...应不会有这种事."太后推开我的手,怒极反笑:"余容贵人不与哀家说哀家也知道,甄氏..."太后的声音如冰般冷冽,浣碧已瑟瑟发抖,太后的手段,可不是常人受得下来得   淑妃见状,咬了咬下唇,柳眉倒竖对余容贵人喝道:"余容贵人未免太过心急了,竟不惜如此中伤本宫!"她岂敢驳太后呢"可这丫鬟当真像了淑妃."又不知是谁开口,"昭容."皇后唤了一声,原是昭容吕盈风.   玄凌神色莫测,看着淑妃的眼神很是平静,可是否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就无人知晓了.余容贵人绕过太后与我,眯眼看着淑妃:"淑妃娘娘,心急得是谁,你不知道"说着,竟是一脚踢到淑妃的膝窝,淑妃稳不住身子,重重地跪到地上.她斥道:"慕容世芍----"还未说完,余容贵人已狠狠地掴了她一耳光,这一巴掌打得淑妃半面红肿,足以见力道之重."余容贵人!你好大的胆子!"又一华服女子站起喝道.余容贵人冷哼道:"她迫死了我姐姐,我连一巴掌也打不得了""胡扯!华妃是皇上赐死的!"她话音刚落,我不禁讶异,她此番,是要把余容贵人的火引到玄凌身上?太后将手杖往地上重重一拄:"来人,将冯氏掌嘴五十!"语罢,立即有人将敬妃带下去,随即一阵披啪声.她猛地跪下,膝行到玄凌面前,哭道:"求皇上为姐姐做主."玄凌扶起她,急切地问:"世芍,什么叫,世兰是被迫死的"余容贵人哭道:"姐姐是被甄氏言语迫死的.她...她,碎玉轩的火,是她..."她说至此,哭得再说不出来.我心中蓦地痛得窒息,忆起从未见过面的长姐,若是她还在,我与她怕也是如此好.我忍不住快步上前,扶起已哭软了的余容贵人,几乎也淌下泪来.玄凌瞪了淑妃一眼,什么也没说.   太后扫视过全场,目光冰冷:"够了!慕容氏下去!传哀家懿旨,浣碧赐名甄玉媛,赐为清河王庶妃,沛国公之女尤静娴为清河王妃.""母后..."玄清正要开口拒绝,"没有其他,若是清儿你拒绝,便赐死她!"说罢便让孙姑姑扶下去.浣碧呆呆的跪在地上,仿佛被摄了心神一般.连清河王也没有说一句话.庶妃,便是普通人家的通房,况且,还有正妃在.皇后走到玄凌身旁,低语:"皇上..."玄凌咬牙道:"传朕旨意,甄远道与罪臣女私通,贬为从五品.甄云氏为母不慈,..."他看了一眼淑妃,她眼中含满泪水,楚楚可怜."着降为正六品县君!"我心知玄凌仍偏爱于她,也不太在意,可我知道,倘若她真要踏下朱家,我绝不会任其春风得意   出了这样的事,宴会无论如何进行不下去了.敬妃冯若昭已被掌嘴掌得双面红肿异常,嘴角还有丝丝血迹,只得先回去昀昭殿.回凤仪宫途中,皇后看出我的心神不宁,轻描淡写道:"婉儿,你要明白,我的敌人,就是你的敌人."我怔,她的话并非无道理,本是如此的,皇后失宠,对于我及朱家都没有一点点好处."皇上偏疼甄玉娆,你...""婉儿省得."我点头,我知晓其中厉害关系,我本不喜莞淑妃,连自个儿也说不清为什么。况且,如今宫中,皇后之敌便是整个朱家的敌人!    ☆、掌珠   七月七,我行了及笄礼,玄凌更是大肆为我庆生,叫不少人起红了眼.入秋,管氏一族落败,全族抄斩,皇后说是甄玉娆在玄凌跟前说了甄氏为管氏所冤之事.   我并未见过那甄玉娆,可不表示未曾听过此人.我不知甄家的教育竟是如此,她在宫里,虽不是横行霸道,却也算是仅此一人了,华妃当年是因盛宠,她又是凭了什么在宫中作威作福?   秋高气爽.我坐在屋中,有一笔没一笔的习字.而我身旁,棋言已劝了不知几次:"小姐,你再不吃了这糖蒸酥酪,这可不好吃了."我停笔,看着桌上放着盛有糖蒸酥酪的瓷盏和放有玉蔻糕的碟子,以及那碗杏仁茶,无奈笑道:"你四人分吃了吧."我抬头看着琴语.棋言.观书.赏画,她们面有为难之色:"可是这是皇上..."我起身关上门:"如此可不怕了.你们伴我这样多年,我可有那样东西亏过你四人么"我还未说完,琴语已拈起一块玉蔻糕来纳入口中:"御膳房之物与凤仪宫小厨房的果不相同."其余三人自也各拿了一块.我好气又好笑,啐道:"你若是如此嫌弃凤仪宫之物,我便叫姐姐再不许你吃可好"她本是贪嘴,告饶道:"小姐,我原是说错了!可别去与二小姐说.我再不敢瞎话了!"说着,打了自己的嘴以示惩戒   轻轻待她四人将三样点心分吃了.我才踱到院中晒太阳.秋日的太阳已没有盛夏的毒辣,惟有一股子金灿.端妃曾与长姐交好,兴许因为如此,她待我十分得不错,每每喜欢邀我去披香殿,我犹喜她宫中那年方十岁的温仪帝姬,虽是性子微冷,但也是个极为可爱的女儿,至少比胧月与我更和得来   凤仪宫中尚留着昔年长姐为后时的秋千,只是有些许残破,我只坐在上面,百无聊乃耐.宫中自然还是淑妃最为得宠,旁的不说,单只玄凌凭了甄玉娆一句话便发落了管家就可见一斑.甄家的女儿果然是真性情,连皇后尚不敢对朝政指手划脚,她家的却都敢,真不知是被荣宠冲昏了头还是故意为之,她似乎忘了,太后还在.   我怔怔地看着碧玉般天空,幼时也与父亲这样坐在庭院中的,只是如今,爹爹已经不在了.我叹出口气,忽闻一个声音:"婉儿在想什么"宫中的男子便只有玄凌一个.我迅速站起身,行大礼道:"臣女见过皇上."他立在我面前,伸手拉我起.我这才唤道:"表哥这样快便下了朝"他轻轻一笑:"如若不是,朕岂会在此"我若有所思:"表哥使坏,竟不着人通报,婉儿险些就失了礼数."他笑:"朕不过见你思索之状可爱得紧,不忍打扰你."我叹道:"哪有什么思索,不过想起了爹爹..."玄凌脸上出现一抹伤恸:"终究是朕没有顾好岳父..."我转过身,拭去眼角溢出的晶莹后,才道:"表哥,此事本不该是婉儿一个女儿家该提的,只是...""你有何话但讲无妨."我嗫嚅道:"婉儿已经及笄,不日便是要嫁入别家的.只是二姐姐身为皇后,事务自然繁多,姑姑年岁又大了,不宜操劳,我..."说至此,我的脸已烫得厉害.玄凌却那般诧异的看着我,脸上笑容顿失,惊讶而又心痛:"宛宛...婉婉...你..."我不知他是唤我还是长姐,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握住我的肩,眸子里含着的无限深情叫我惊骇不已,虽然,我知道他看的不是我,而是已去世十五年的长姐   "婉儿."皇后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我慌忙挣脱玄凌的手,讪讪的唤道:"二姐姐."皇后并未有半分异样,只走到我身旁,对玄凌行上一礼,笑道:“婉儿忘了今日要去披香殿了么皇上可要去看看端妃妹妹?”玄凌看我一眼:“罢了,朕有事要对你说.”皇后颔首道:“臣妾恭听.”语罢,又对我笑语:“婉儿且去吧,早些回.”我不敢看她,匆匆应了立即小跑出了凤仪宫   我几乎是逃到了披香殿.而端妃正在吃药,温仪立在她身旁,二人见我如此慌忙的来,均是一脸狐疑.端妃搁下药碗,:道"婉儿,你怎了"我强笑道:"没事..."纵使如此说法,我脸上的绯红与惊异却掩饰不住.端妃神色一变,蹙眉道:"可是有人欺你了他是反了不成!"又道:"良玉,快些叫你姨母坐下."温仪上前道:"朱姨母请坐."我笑笑:"今日走得太急了,连给良玉的画都忘了拿."端妃疑道:"岂会走得太急莫非有人催促于你"我支吾道:"原是...原是表哥...表哥寻二姐姐有事,婉儿不便留在凤仪宫,这才慌了."端妃看着我,低头略略一笑:"如此么...你也不必如此慌忙,皇上疼你如同掌珠,必是事事由你性子."我焉能不知玄凌疼我如珠如宝,且看他待我用心如斯便知了,只是终究不是那等关系,我怎能不惧他那不属于我的疼宠   与端妃闲话到了未时,我料想玄凌应该已经回仪元殿,我这才向端妃告别,转回凤仪宫.可刚迈入大门,剪秋在门前等我,迎上来道:"三小姐,皇后娘娘请你去昭阳殿."我心中咯噔一声,顿时觉得不好.忙道:"皇上可回了""没有,皇上一直在次,在等三小姐."她将那"等"字咬得很重,我看着凤仪宫,这辉煌的宫室如今竟有几分肃杀,办着萧瑟的秋风,仿佛是风雨之前的海面,静谧之下藏着汹涌.   我推开昭阳殿的门,玄凌与皇后坐在其中一言不发.我怯怯的走进:"姐姐"她招手让我过去:"婉儿,我问你,你想做宫嫔么"我一惊,脱口道:"姐姐何意""你只需回答我."皇后提高了声音.我不料她如此问我是真心假意,只得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爹爹娘亲都不在了,婉儿但凭姐姐做主."皇后看玄凌一眼,他面有喜色.皇后却幽幽地吁出口气:"我并不十分想你入宫."玄凌厉声喝道:"皇后!"她看着他,扬起一抹苦笑来,缓缓跪在他面前:"皇上喜欢婉儿,因为她像极了姐姐.臣妾从来不如姐姐,可臣妾也是被夺了丈夫的女人,岂友不恨的"玄凌眼中怒意迸射,皇后却仿佛没有见到,两行清泪沿面庞滑落到她华美的衣衫上.   皇上还记得么"皇后含着深情,从手腕上褪下一对玉镯,握在手中轻抚.那是一对成色上好的手镯,我从未见皇后取下过它."皇上当年执着这对玉镯对臣妾说,只要诞下皇子,后位便是臣妾的.后来,皇上遇到了姐姐..."玄凌眼中怒气未退,直直的瞪着皇后.皇后哭叫道:"皇上可曾记得安儿么"眼见玄凌神色颇有一分茫然,皇后蓦地痛哭:"曾经皇上那样期盼他的出世.可有了姐姐后,忘了,你全忘了,你忘了你还有个儿子!"语罢,皇后颓然地跪坐于地,脸上露出柔和的微笑,她平静而又缓慢的诉说道:"安儿已经三岁了.他一直很乖,他会安慰臣妾,他从来不会哭闹着要见父皇.安儿还说等长大了,要保护母妃..."她说得动情,让我心酸不已,眼中已涌出泪来,原本暴怒的玄凌脸上的怒意也被愧意代替:"宜修..."皇后并未给他开口地机会,任泪水在脸上肆虐,已然哭得声嘶力竭:"可是皇上你忘了他!安儿已被高烧烧得浑身烫,臣妾抱着他,在雨中走了一夜,想走到阎罗殿去,求漫天神佛用臣妾的命来换安儿的性命,可是安儿还是没了.皇上,皇上,安儿因病夭亡的时候,姐姐已有了身孕,皇上只为姐姐欣喜若狂,何曾念想过臣妾的丧子之痛"(为毛我现在看这段直接泪崩了……)   她痛苦地抓着胸口.玄凌蹙着眉,良久,才重重的叹了口气.皇后红着眼,仿佛要将玄凌洞穿:"皇上,你当时如何与臣妾说的‘宜修,你别伤心,老天爷知道你没了孩子,可是宛宛有了身孕,她的孩子也会是你的孩子.’"我讶异地掩住唇齿,这等话...“玄凌,你可曾知道,听了你这样的话后,臣妾心中有多难过!却不知是为谁,为了安儿的死,或是为了臣妾……皇上莫不是要告诉臣妾,臣妾的一腔深情,却是错付了!”语罢,她送开了手,任玉镯摔下成碎,一如她的心."宜修."玄凌快步到皇后面前,将她抱入怀中,"是朕对不起你,对不起安儿."皇后那样平静的靠在他肩上喃语:"婉儿是朱家的嫡女,万万委屈不得,还请皇上好生待她."她顿了一顿,又淌下泪来:"昭阳殿中长夜漫漫,臣妾日日听见安儿啼哭不已."我觉出她话中别意,却为时已晚,皇后不知哪来的如此大的力气,推开了玄凌.一切太过突然,等我回神,昭阳殿雪白的墙上已开出一朵血红来.玄凌疾步上前抱起昏迷额头渗血的皇后吼道:"来人!快来人!"候在门外的李长立即推门而入:"皇上.""传御医,快传御医."我已然愣在原地痛苦,头脑中一片空白.    ☆、凤隐   已经七日了,皇后触壁,已然昏迷七日了.她那日头上全是血,御医只道不知何日才会醒来.记得父亲去前仿佛也是如此,只是父亲是口鼻出血,如何也止不住.大姐姐没了,爹爹娘亲也没了,若是二姐也去了,我便当真成了孤女.   我伏在床上,看着昏迷的皇后,她躺在床上,脸上平静而柔和的神情宛如在熟睡,只是她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我轻声道:"姐姐,婉儿知道,你使了苦肉计.表哥他很慌的,他说如果你醒不过来,便要御医提头来见."我只觉得眼前渐渐模糊,呜咽道:"二姐姐,表哥已经给安儿起名予浩,那对镯子,表哥也差人去补了...""只怕宜修再也不会戴它了."我泪眼朦胧的转头看着玄凌,他径自走到床边坐下,细细地看着皇后:"宜修..."他唤了一声,却再不说话,只余下沉重的叹息.   皇后是当日午后苏醒的,她醒来之时,眼神却与往日不同,是那样的清明,似乎少了某种东西,可少了什么,我不得而知玄凌极快地赶来了,从未央宫赶来,他是最为疼宠淑妃的   皇后只着了寝衣坐在床上,见玄凌进来,将目光落到被褥上,淡淡地欠身:"皇上."我行礼后,立在床边.玄凌神色滞了片刻,终是坐到床边:"宜修...你好些了"皇后不看他,跪伏在床上,叩了一叩,隔着那样厚的缠纱竟也发出了响声:"皇上,臣妾自请废后.""你还在怪朕么"皇后仍不抬头:"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臣妾不敢怪皇上."   玄凌蹙眉,将皇后的手纳入掌中,眸中含有几分怜惜:"朕省得,朕委屈了你.你是朕的皇后,永远都是,废后一说,小宜不可再提."忽闻"小宜"二字,皇后缓缓抬头,眼中颇有一分不敢置信,又极快的低下头去:"臣妾谢过皇上."从不知道,在皇后一袭雍容华贵之下竟有这等单薄之状.我端过药盏:"二姐姐,吃药吧."玄凌接过,亲自喂皇后吃药:"待你好了,朕便下旨复你掌事之权.""皇上,臣妾大逆不道,又经此生死之劫,还请皇上允臣妾闭门清修,以为父亲母亲,还有姐姐祈福."玄凌目光微变:"宜修,你真要如此"皇后点头,拉过我道:"臣妾惟有婉儿放不下心来,请皇上善待婉儿."我喉头仿佛被什么堵住了,,眼前竟出现爹爹临去前,对太后派来的孙姑姑如此请求."朕必会好生待婉儿.宜修,纵使你真要闭门清修,凤印仍由你掌管."皇后抿了抿唇,轻语:"多谢皇上."玄凌叹了口气:"你好生休息,朕晚间再来看你."皇后颔首道:"臣妾恭送皇上.婉儿."我知晓她唤我的意思,忙跟上玄凌.我回头看她一眼,她眼中的暖意,已然被讥诮取代.   我跟着玄凌出了凤仪宫:"表哥,婉儿尚不放心姐姐,便只送表哥至此."他懒懒一笑:"昔日你两位姐姐亦是如此,宜修昏迷如此之久,委实难为了婉儿."我笑道:"谢表哥关心,当年爹爹..."我心中涌上一股子伤感来,住了声."婉儿,舅舅虽是不在了,但母后与朕必不会叫你受一点点的委屈."玄凌看着我,目光满是坚定与疼惜.我笑笑:"表哥本是对婉儿极为好的."我并非不知皇后献上我的意图,若以端妃之言,我与长姐一个模样,玄凌必不会轻易叫我嫁入别家.只是我不料那请求竟成了导火线,长姐在他心中的地位,果真是无人能够比拟的。   我转回了昭阳殿,皇后已在剪秋的伺候下用膳.见我回来,她命我坐在身旁,语气凛然:"朱柔嘉,你听着,待皇上下诏册你为宫嫔之后,你一定要尽快生下皇子."她从没这么叫过我,我在宫里虽未满一年,我也明白皇子的重要性."姐姐要放弃大殿下"皇后叹道:"漓儿生性懦弱,又资质平庸,纵使有个长子名衔也无事于补,将来封王便是最好的结局."话锋一转,又严厉起来:"甄氏手中有两个皇子,将来她若当了圣母皇太后,她是个睚眦必报的,你我和朱家都不会有好下场."我惊了一惊,淑妃看来是个温和之人,竟是这等辣手的"你的性格外貌与姐姐像了十成,必会比她得宠."我听皇后如此说,心中不免悲切.我与长姐再像,我也不是朱柔则,可现在我必须以和朱柔则一模一样的脸来邀宠,叫人怎么不伤心地   乾元二十二年十月,玄凌册我为宫嫔.朱家三女共侍一夫自然引来朝臣不满,只是他们尚且低估了叔公一支,虽不是身居宰辅,却也是重臣,小觑不得,此事被压了下来,可正因如此,玄凌不敢给我太高的份位,只是正六品的贵人,赐号宸.皇后在我入住承乾宫后,以朱家不可数人夺宠为由,下懿旨将宫务交由淑妃端妃敬妃敏妃,闭宫清修,太后也并未说什么,只赐下许些赏赐给凤仪宫.   册封当夜,玄凌召我侍寝.我并不清楚侍寝可有其他要守的规矩,只绾了个垂马髻便上了鸾凤春恩车.入夜,紫奥城是那样静谧,偶尔经过一列宫女,手中的宫灯好生明亮.   仪元殿是历代君王寝宫,自然的,玄凌也住此.我推门而入,屋中温暖异常,如今已是冬日了,屋外冷着呢.我闻见龙涎的香味,让人放松的很.玄凌着一袭明黄色寝衣,我虽是未见过长姐,却也能辨出这是她所绣."表哥."我脱下氅衣,轻声唤道.玄凌眉眼里全是笑意,招手要我到他身旁,捏了捏我的脸:"婉儿今日好看得紧."我轻笑道:"莫非旁日表哥觉得婉儿不好看"他不答,将我揽入怀里,柔声道:"婉儿,唤朕四郎."我心中哀叹,却仍遂他的意,轻轻的唤了一声:"四郎."   他应了一声,将我搂得更紧,我靠在他怀里,他的侧脸在烛光中清晰不已,我能清楚地看到他无声地说着什么,"宛宛""宛宛",他在唤长姐.我不禁有了几分同情,伸手抚着他的脸,他将我的手按在脸上,柔声道:"婉婉,宛宛..."我不晓得他唤谁,只呆呆地看着他,他扯出一抹笑来,在我脸颊上轻轻一吻,道:"时日不早了,安置吧."语罢,抱起我向内室走去.   一夜春风.宫嫔是不允在仪元殿留宿的,我却在此睡到了辰时末.我醒来之时,玄凌已去早朝多时了.我拾缀了一下,转回承乾宫.我的寝殿名唤栖鸾,是玄凌亲自提的匾,此处俱仪元殿凤仪宫都不远,院内还有一整片的凤凰木,只是如今冬日,见不了凤凰花.   我将身子缓缓浸入水中,温暖的水轻抚着我的肌肤.虽是睡了许久,我仍累得很.我打了个哈欠,将头枕在浴桶中.   我竟是倚在浴桶中睡着了,水凉得刺骨我才醒来,这样冷的天,我怕又得病了.慌忙起身换上衣物,又将屋中的炭盆烧得旺旺的.棋言擦拭着我透湿的头发:"小主要不喝些姜汤暖暖若是病了可了不得."我应了一声:"如此,便吃一碗好了."我自小体弱,风寒也能叫我病着许久.琴语冲我挤挤眼,笑道:"小姐昨日是累了"我看着她脸上挂的坏笑,啐道:"你这蹄子,这话是你一个姑娘家说得的叫旁人听了去,你要是不要脸了"饶是说她,我的脸也红了,玄凌是极尽温柔,可他那一声声的"宛宛"叫我怎么也不能释怀.姐姐再好,她也没了不是吗为何要我这做妹妹的来做她的替代品只可惜,这替代品我是非做不可了   午后不久,玄凌来了,晋我为小仪,又赐下椒房来.我看着宫人忙进忙出,心中也不知什么感受."婉儿怎么了"玄凌见我一言不发,至我身边轻声询问.我摇头道:"原是没有的,只是婉儿听说只有大姐姐,慕容家那位,还有淑妃才受过此种礼遇.大姐姐不必说,见世芍姐姐便知华妃是明艳似火的女子,淑妃也是世间少有的.我..."我不说完,只叹了口气出来.玄凌笑道:"朕还当你不喜欢.婉儿无需多想,朕晓得你与宛宛一样."他说至此,脸上多了一分怅惘,"朕许久未听见箫声了."我知晓他的意思,命观书取来洞箫:"屋中不便吹奏,表哥与婉儿出去可好"他略一笑笑,对我伸出手来,我将手放至他掌中,任他牵着出了栖鸾堂.   我倚在凤凰木下,轻轻地吹着<凤求凰>,凤凰,乃传说中的神鸟.古书有云:凤凰于飞.意指夫妻和睦恩爱,一如我的小字,欢愉在今昔,燕婉及良时(可能记错,没办法查.)世间女子哪个不希望和夫君如此呢可惜,我一辈子也不成了,我听过皇后说淑妃竟是在侍寝之日求以龙凤金烛,那岂是妾能求的不知甄家的女儿竟如此不知尊卑嫡庶.   一曲完毕.玄凌轻叹着为我拢了拢氅衣,道:"宛宛也最喜吹奏这曲子了."我笑道:"表哥,应是不及大姐姐吧"他眼中颇有几分溺爱,不回答却道:"婉儿,日后你我夫妻相处,便唤朕四郎."我敛眉:"两位姐姐才是四郎的妻子,婉儿不敢觊觎后位."他看着萧瑟的凤凰木,声音悠远而长:"纵然朕对宜修诸多不起,但朕的妻子,在很久以前便和我们的孩子一起去了另一个世界."我握箫立在其旁:"大姐姐当真有福.""婉儿为何如此言说""能得一个男子一生的承诺,承诺是唯一的妻,已是幸福至极,何况,四郎是皇帝."我缓声说完,他已笑道:"朕还道婉儿会为宜修不平...""岂会"我脱口道,"两位姐姐尚不计较如此.况且‘夫者,天也’,婉儿岂敢..."   若是不敢,对朕说这些"他调笑道,又接过我手中的箫来,"婉儿吹得极好,与你姐姐一样的好.此箫便予了朕,明儿个朕送你一只更好的."我笑:"四郎是故意的么这支箫原是大姐姐未出阁前之物,发卖宅子的时候婉儿舍不得才留了下来,绝不轻易予人的."玄凌看着此箫,眸中有一分眷恋:"她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我笑一笑,将箫递给他:"四郎若是喜欢,便拿去吧."他失笑,柔声道:"宛宛既没有带走,便是她留给你的,朕焉能夺了它"    ☆、玉娆   那日晚上,我便病了,夜里发起高烧来,唬得在栖鸾堂睡下的玄凌忙不迭地传召太医.一直忙活到了天际发白,高烧才退了下来.太医要我好生休养半月.等我病愈,便听闻庄和德太妃为平阳王玄汾求娶甄氏玉娆.我听太后说过,此女容貌有五分像长姐,性子有五分像华妃,玄凌似乎有收了她的意思.如此一来,必会兄弟相争的   颐宁宫的炭火烧得旺旺的.我跪坐在太后身后为其揉肩:"姑姑,庄和太妃为平阳王求甄家那位,表哥可说什么了"太后目光略变:"我也不知道皇上如何作想...话说回来,有些事,不是你能过问的."我听太后如此说,便知晓她不愿我问此事,便道:"婉儿省得了,只是甄家那位与婉儿年岁相仿,婉儿难免...""相仿不知嫡庶尊卑,父亲与罪臣女私通,生母为母不慈,这样的女儿能好到什么地步去"太后说得虽淡,可能听出其中的愠怒.我轻抚太后的背:"姑姑别气,为这等污事气坏了可了不得."太后看着我,笑道:"你呀,是个明事的,姑姑且与你说一句,涉及了皇家私事,少知道为好."我忙点头应道:"婉儿记下了,多谢姑姑提点.""皇后如今闭门不出,你也多去看看她.以退为进,她倒是聪明."太后不着喜怒,不知是夸奖还是讽刺.我晓得太后不喜皇后,却不料竟到了这地步.   太后与我交待了几句,便打发我去见皇后.姐姐已清修了一月有余,除却安氏与我,竟是谁也不见.下过雪的天冷得彻骨,我披着一件大红的雪缎鹤氅,穿着桃色的棉袄.皇后纵然未曾理事,但毕竟是中宫嫡妻,凭他是谁也不敢克扣皇后份例.我拿了给姐姐的东西,正要朝凤仪宫而去.只见一顶轿辇入了承乾宫的大门.如此冷的天气,又会有谁来我远远的看了一眼,心中了然,这分明是四妃的轿辇.只有莞淑妃了.莞淑妃着银狐大氅,携一美貌女子从辇上下来.那女儿与我有五六分相似,想来应是甄玉娆."嫔妾给淑妃请安."我行礼道.淑妃忙扶我起身,那长长的镶金护甲在雪光中真是刺眼的紧."小仪快起,本宫今日来,原是有事相求,岂受得了你这礼"我知她所为何事,却佯作惊异:"淑妃有事要婉儿帮忙婉儿惶恐,淑妃...如今正冷,还请淑妃与四小姐进屋再说罢."我转头将手中锦盒给赏画:"这是叔公送来的,快与姐姐送去."语罢,我跟上淑妃入了室内   栖鸾堂中馨香无比,燃得是陵容所配寿阳公主梅花香.我与陵容虽不是好的如端妃待我一般,但我也心甘情愿的唤她一声"容姐姐".淑妃坐在主位,面有为难之色.甄玉娆模样娇美,面上却又不甘.待茶来,淑妃呷一口才道:"小仪知道,皇上对玉娆有意么而九王玄汾又欲娶玉娆为妻."我点头,她紧紧握住茶盏:"太后为免兄弟相争,要将玉娆嫁与青海瑞安郡王."我略惊,道:"竟是如此婉儿也问过姑姑,只是姑姑不允婉儿过问皇家私事.是劝不了姑姑的."我话音刚落,甄玉娆已然嚷道:"你若不愿帮就算了,我也不求你,你与皇后乃是姐妹,都恨不能害死我大姐姐.""玉娆!"淑妃叫住她,我笑道:"此事若是淑妃去央表哥,未尝不可."她叹道:"皇上想要收了玉娆,无非是因为..."她不说下去,我与她自然都明白为什么.   我轻笑:"淑妃娘娘,婉儿与大姐姐再像,也不是她,表哥不一定会听我的.况且,四姑娘嫁去便是王妃,有何不好"淑妃乃是性情高傲之人,若不是走投无路,她应是不会到这儿来的.甄玉娆眼神一变,道:"做什么将我嫁入蛮荒之地你怎能定了我的未来"我不料此女这般不知礼数,必是在家中被宠坏了.我咬了咬下唇,轻声道:"我并非此意,四小姐太激动了.我不过是...若是表哥不肯放弃,四小姐只能去青海了."她神色呆滞,眼泪如同落珠一般滚了下来,淑妃忙起身宽慰.姐妹情深么只可惜我的胞姐在我出生不久就去世了.   送走了甄家姐妹,我倒也是不知做什么才好.二姐姐说过,她的敌人便是我的敌人,可淑妃与甄玉娆那种同胞姐妹之间的感情是我一直以来所珍视的.我不知应该如何.   我看着手中的纸,上面那大气磅礴的字一看便是出自皇后之手,赏画将它给我之时,只有一个字--"帮".她是叫我帮淑妃只是玄凌那等性子,真是我劝得下来的么   玄凌来的时候,我刚焚了纸,坐在榻上与琴语四人吃奶糊糊,见玄凌进来,连小碗也来不及收拾.我尚且是小主,可琴语四人...我暗自恼恨怎不在门前留人,又怕玄凌罚了她们,忙道:"表哥,不关她们的事,是.是我硬要她们坐下的."玄凌什么也不说,只挥手,我不懂他什么意思,倒是李长低声道:"还不出去!"四人这才如梦初醒,低头跑了出去.李长也十分识趣地退了出去.玄凌走到我身旁坐下,笑得几乎伏在案上:"都是多大的人了,偏生喜欢吃婴儿吃的奶糊糊."我脸上一红,辩道:"又没人说不能吃,奶糊糊容易克化,又极益身子,怎能不吃""便是都有理.你也不瞅瞅,吃得嘴上都一圈."他一面笑,一面用锦帕擦拭掉奶圈,末了,又道:"倘是如此可口,予朕吃一碗."我笑道:"四郎原是馋虫犯了,又何苦笑话婉儿"他不答,只吃了一勺,赞道:"倒是不错.日后朕若想吃了,便上你这儿来好生吃上一回."我笑得喘不过气来:"免了吧,四郎这样大的人,想吃奶糊糊这种婴儿吃的"   调笑了一会儿.我忆起方才淑妃之事,道:"四郎晓得么姑姑要将甄家四小姐嫁给青海瑞安郡王."他怔了一怔:"何日之事""今日呢,淑妃娘娘不忍心妹妹嫁到那儿去,在颐宁宫险些哭了.""母后为何玉娆嫁与九弟岂非更好"我见他如此说,低头将手炉捧得更紧,叹道:"姑姑说...说四郎对其有意,未免兄弟相争..."他蹙眉,随即道:"她的确像...只是..."我不语,只看着他,他重重的吁了口气,颇有一丝不甘:"赐婚予九弟吧.""四郎舍得"我不料他答应得这般轻易.他笑一笑,略有一分不舍:"朕有你,有世芍,够了.朕也不想嬛嬛难过."是呢,比起甄玉娆,我无论相貌秉性与长姐更像,世芍也更类华妃.何必再强求甄玉娆呢   乾元二十二年冬月初一,玄凌赐婚平阳王玄汾与甄氏玉娆.或许是与罪臣女私通之事太后并未消气,只允甄玉娆为平阳王侧妃,太后本是喜欢她的,只可惜,她有个管不住自己的父亲    ☆、惊鸿   甄玉娆赐予玄汾为侧妃,听闻人说她在未央宫闹了一阵,终是出嫁了。我听闻甄家的三小姐甄玉姚已有二十二,却还未出嫁,仿佛是因为管溪相负,便再不嫁了,世间男儿皆薄幸,怎能为此而心死呢?   转眼便是腊月,皇后不曾掌事,而那四位协理之人也是忙得不成,过年本是事务繁多,皇室过年与寻常百姓家相比,自然事更多,好在这四位都还是善于理事之人。   除夕之夜,筵席是少不了的,我不知皇后今日可会出席,姐姐与以前变化大了不少,若今日出席,必会叫人眼前一亮,倘若不出席,只怕淑妃便得行皇后之权了。   殿外已积了一层厚厚的积雪,脚踩上去倒是有松软之感,只是十分容易跌倒。我是与端妃及温仪一道的,温仪是个极为可爱的女儿,我爱极了她那淡淡却又温和的笑容,一如端妃。迈入殿中,许多人已在了,太后有恙,无法出席,我匆匆看了一眼为皇后准备的位置,没有人,今日姐姐竟是不来么?如此,叫淑妃行了她的权?我一想到此心里边膈应的厉害。我从来不喜欢甄嬛,如今可以说厌极了她。她分明是借了长姐的脸上位,却以此反制了二姐。看她家那几位,可没几个可以称上知礼。   “表哥。”玄凌早已在此,我笑着唤道,他脸上挂着疼溺的笑容:“勿怪寻不见你,原是去寻月宾了。”我笑:“可不全是为了端妃姐姐,还有良玉不是?”语罢,我向在场之人一一见礼。予漓行至我身旁,低声问:“母妃,母后今日不来么?”我只摇头:“我亦不知姐姐今日是否会来,只是除夕夜宴乃是十分重要的日子……”“母后会来的。”温仪轻声道,又看了眼淑妃。说来奇怪,她与淑妃原当是极好的关系,可这眼神,厌恶,怨毒,好像有着无比深的仇恨。我心中一凛,脱口唤道:“良玉——”、   话未落,门外已然传来一声高唱:“皇后娘娘驾到——”我不想真让温仪说中,忙随了玄凌去到门前,那从撵上下来,着一袭正红鹤氅容光焕发的女子,不是皇后有是何人?“姐姐。”我出门拉她。她的脸看起来那样年轻,一如十七八岁的少女般白皙光滑,曾经鬓角的丝丝白发已然转黑,倘若不明真相的人,绝料想不到她已近四十。皇后伸手抚了抚我的脸:“婉儿——”又至玄凌跟前,盈盈一拜道:“臣妾给皇上请安——”“皇后快起。”玄凌伸手扶起她,脸上全是惊喜之色。而随在玄凌身后的人或惊或妒。敏妃与淑妃虽都是绝色女子,奈何是绝比不过皇后如今的姿容,淑妃尚能自持,而敏妃胡氏,恼恨与妒意都写在了脸上。   我自然是知道的,曾经的武媚娘,“虽春秋高,善自涂泽,虽左右不悟其衰”。全是拜了神仙玉女粉所赐,如今宫中虽是各宫都有,可怎比得上叔公费尽心力得来的好?况且真正的神仙玉女粉岂是吃得的?   入座后,皇后自然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清修这样多的时日,她清减了许多,可气度益发雍容恬雅,乃国母之风。吃上一会儿酒,气氛倒也是极为融洽。忽闻一娇媚的声音道:“如此吃着也有些乏了,不知可有什么助兴之物?”这样媚的声音,唯有敏妃了。玄凌今日心情大好,当即笑着命舞姬献舞。敏妃却打了个呵欠道:“表哥,寻常歌舞在座诸位都看过了不少,再看也不甚有意思,蕴蓉听说往日淑妃曾做惊鸿舞惊艳四座,臣妾斗胆请淑妃一舞。”惊鸿舞……我心念一动,转头看着淑妃,她眼中没有一分诧异之状,只笑道:“本宫已久不作舞,如此叫妹妹失望了。”敏妃若有所思,随即娇笑道:“淑妃倒也情有可原……”甄玉娆此刻却不依了:“臣妾听闻惊鸿舞乃是由纯元皇后所作,可是一绝,不知朱小仪……”她竟将矛头引到我身上??我不禁暗恨此女忘恩负义,却也笑道:“婉儿原是习过一些,可不及大姐姐与淑妃,不敢坏了大姐姐的名声。”端妃轻咳道:“朱小仪年岁还小,不如纯元皇后也是应当,娆妃便莫难为于她。”皇后却笑道:“何有为难一说?婉儿纵然不如姐姐,也不会叫人小瞧了去。”我知她之意,起身告退道:“表哥,既然是为了助兴,婉儿也该一作此舞。”语罢,行了一礼。“也罢,你且去换衣,不如你姐姐也不要紧,你年岁还小。”   我领了观书赏画至暖阁更衣."小主,你还好么"见我不说话,观书关切道.我报以微笑:"岂能有什么不过我未想到,甄玉娆这般为她姐姐出气."赏画取了篦子为我梳头:"二小姐那样夺人目光,叫人不恨都难.""正是如此,她们谁敢去与姐姐对着干,埋汰我便成了."我冷笑着,"我好歹也是朱家的嫡次女,怎能叫她们作贱了去""可,小主颇有些时日没舞过了,会不会..."我笑道:"表哥已说了,不如大姐姐也不要紧."何况,我自认,从不如长姐。   皇后曾与我说过长姐作舞的情形.故此,我只着素衣取下戴着的珠宝.等我重新回了殿中,玄凌竟有些许失神.淑妃佯感伤道:"可惜安妹妹的嗓子坏了,不然,当真是好极了."陵容脸色微变,叹道:"可惜眉姐姐不在了.当时,淑妃姐姐作舞,眉姐姐抚琴,臣妾献歌之景仿佛还是昨日之事."我见淑妃蹙紧的眉头不禁好笑,这世上又不是仅你会含沙射影.乐起.我虽是习过此舞,但毕竟三年未舞过,多少有些记不得步伐来.只听陵容缓声道:"南行六而行兑位之右,转西而退三,手作其形,则乃惊飞之鸿鹄."(乱说的啊,大概就是向南走六步然后到兑位的右边,转到西边退三步,手作动作.)我蓦然忆起仿佛是长姐对惊鸿舞的手记,正是此刻应当迈出的步伐.我宽下心来,以陵容所念起舞.我正舞的忘我,忽闻一声"宛宛''.我慌忙停下,玄凌竟是起身红着眼眶看着我,全不顾了如今人正多.我这舞绝比不过长姐,或许是似曾相识的情景让他触景伤情罢。   玄凌看着我,那目光哀伤到了极点,我呆呆的愣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皇后冲我笑笑:"婉儿跳的很好呢.有姐姐当年的七八分."我道:"二姐姐过誉了."我感激地看着陵容,她并没有说话,只用眼神示意我敏妃.我看去,胡氏已然脸色发白,甄玉娆也颇不自然的低下头去.说来也怪,每次有宴,似乎清河王的目光都是落在淑妃身上的.玄凌此时方才如梦初醒,看着我笑道:"小仪不愧是先皇后胞妹.传朕的话,晋为正四品容华.""皇上,"皇后柔声道,"婉儿年岁尚小,这样快难免叫她生出跋扈之心来,依臣妾之见,逐级晋封才是."玄凌道:"这样可会委屈了小仪"我笑着摇头,玄凌这才道:"便晋为宸嫔吧."我笑着对陵容福一福:“多谢姐姐提点,否则,婉儿可是舞不出的。”陵容浅浅一笑:“不必了,原是宸嫔小主自个儿对惊鸿之舞下了苦功,本宫不过是略紧绵薄之力。”玄凌闻此语。笑道:“倒也难为容儿将惊鸿舞谙熟于心,不妨晋为正二品妃吧。”陵容忙谢了恩,她出身微寒,能至正二品妃实属难得。当是好得很了!   陵容封妃,自然是极好的事了.我见那敏妃脸色忽白忽红之后竟成了猪肝色.我怎会不知这女人乃见不得旁人比她好,她是皇亲国戚,仿佛就高了别人一筹似的.我与皇后才是玄凌真真正正的表姊妹不是吗    ☆、孕珠   予漓已经成年,未免朝臣门揣摩上意,玄凌索性全为皇子上了爵位。乾元二十三年初一,玄凌立予漓为齐王,予沛为晋王,予涵为赵王,予润为楚王。   “诏曰:朕惟乾德懿赞,式隆育化之功,风化之基,辅人伦之本,咨尔昭媛安氏,柔嘉成性,敏慧夙成。仰承皇太后慈命,以宝册立尔为妃,赐号曰昭。而其光昭内则,用迓福于方来,雍和钟麟趾之祥,贞肃助鸡鸣之理。钦哉!”   二月二龙抬头,便是陵容的册礼。玄凌赐号昭妃。我不禁想到那日去凤仪宫请安之时,淑妃竟提了个“鹂”字,这招好生毒辣,哪有妃嫔以鸟兽为号?好在玄凌与皇后一起驳回了她的提议,否则陵容必将成为众妃的笑料。我并不十分清楚甄嬛和陵容如何从好姐妹变为现在的样子,只是看陵容有时眼里露出的恨意,淑妃必是有什么地方伤了陵容,或许是她那哥哥——甄珩。   皇后结束了清修,我便也时常去到凤仪宫。我与陵容坐在椅子上,皇后在一旁临字。“二姐姐的书法似乎更上一层楼了。”我赞道,“姐姐送我一贴可好,我回去临摹。”皇后抬头看我,笑道:“你倒是闲来无事。”我笑道:“婉儿本已无事可做,除却照料姑姑,仿佛便只有上姐姐这儿来了。”陵容笑着打岔:“可不止呢,如今皇上最喜欢去你那承乾宫不是么?”皇后露出一抹嘲讽来:“皇上对于像极了朱柔则的向来如此。甄嬛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不知何时起,皇后已会用如此的神色来评价玄凌,那日的哭诉,已磨去了二姐姐对他所有的情意。   “婉儿,”皇后突然停住,狐疑的看着我,“我听闻你已有两月没领过月信带了。”我点头,轻声道:“是有孕了。”“章弥如何说的?”“章太医说,胎像略有些不稳,前三个月最好别叫旁人知道。”我话音刚落,皇后已然冷笑道:“竟连本宫也敢瞒!”我忙笑着告饶:“姐姐,若是瞒过了你,才瞒得过淑妃她们不是?”“甄嬛?”皇后脸上寒意更重,“她倒是鲜少害孩子,可若你肚里的是皇子,那她可不一定会留。”陵容蹙眉道:“甄嬛应不会对小主下手,可敏妃……”我深知胡蕴蓉为人,她只想要皇后的位子。可如今哪怕拉下了皇后,只要朱家还有一个女儿,太后绝不会让她登上后位,若是还有子嗣,那便更是难上加难,她怎会叫我生下孩子?   我现今是双身子的人,自然得万事小心.宫中行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皇后风头正盛,是一个极好的庇护者,纵然玄凌对我诸多保护,可有些事他顾不过来,不然宫中岂会有那样多小产的宫嫔   春日的天气好得很了,太液池畔万紫千红.我与陵容便至此游玩.湖畔柳絮纷飞,宛如冬日的飞雪.我接了一片柳絮在手,道:"婉儿竟不知原来这样平凡的东西也能这般好看."陵容笑上一笑,以沙哑的声音言语道:"好看么这可是可以杀人的."她的话那样怕人,我不解道:"容姐姐是何意思"她忽然轻轻地笑,美极了,软软的吹散手中的柳絮:"若是敏妃妹妹见了,怕也喜欢的紧."我顿时明白她的意思,敏妃有哮喘之症,如若将其引至此处,必会因此要了她的命!我笑道:"姐姐你这样恨她可这太引人耳目了不是"陵容眼神失了一分神采,口中依旧软软地道:"她以为就她聪慧么其实她是最蠢的,想要后位玄凌除非是疯了才会立她为后."我反手令手中柳絮落下,叹道:"表哥对宫嫔都有情,只是他的爱只给了大姐姐."陵容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哼,又叮嘱我道:"柔嘉,那寿阳公主梅花香可别再用了,其中配料有麝香与零陵香两味,虽是分量不多,但闻久了对孩子不好."我点头应了一声,却听她道:"宫里又有几个人有真心可言呢"   "那姐姐是利用我吗"我问道,"倘若是我这张与大姐姐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利用起来会有很大的好处吧."她道,"或许,你唤我姐姐,不也是利用么"我苦笑道:"原来姐姐眼里,婉儿是这种人.既然话已至此,便说开了也无妨.若非是我自个儿心甘情愿,便是姑姑与表哥也勉强不得我.我既唤你一声姐姐,必在心中视你为亲姐,断然不是宫中那等含沙射影的称呼."她神色略略一变,终是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不再说什么.   在太液池畔立的久了,柳絮落了一身.我与陵容告别之后,回承乾宫沐浴.孕妇体温高于常人,我偏生又是个好洁的,盛夏之时只恨不能日日泡在浴桶里.出浴后我便吃了一碗紫苏汤,紫苏性温,有安胎之效.如今本已要至夏日了.我方吃净,玄凌便来了,见我捧着碗,只道我又馋嘴,乐不可支:"婉儿又吃了些什么叫朕尝上一尝."我将碗给棋言叫她拿下去后才笑道:"四郎如今怎这般没正经,非得在婉儿这儿蹭些吃的.宫里哪个宫的比不过我这儿"他坐在我身边,从袖中取出一物来挂在我脖子上,又眯眼看了一阵:"果然婉儿戴着最为好看."我用手去摸,此物光滑细腻,触之点点凉意,仿佛在水中泡了很久.是珍珠,却又和寻常珍珠不尽相同,此珠光泽淡淡的,却说不出的舒适."这是什么"他笑道:"这是关外女真族方有的淡水珠,名唤为东珠,女真人称其为'塔娜'."东珠...我并未听说过,这倒是头一遭见.当下谢过玄凌不提.玄凌只是笑得颇为舒心,道:"倘是要谢朕,便赶紧为朕生个孩子.无论男女,朕必最为疼他."我敷衍地笑笑:"总是惦记着婉儿的肚子..."我倒是知道,他子嗣稀薄,只是如今,哪敢与他说?    ☆、险丧子   乾元二十三年四月十二,玄凌为淑妃庆生,在太平行宫设宴.我从未来过行宫,太平行宫中环境较之紫奥城好了许多,至少并不十分热.翠云嘉荫堂便是设宴之所了.   太平行宫中水多,故此十分凉爽.我携了温仪在其中闲逛.几个孩子都是极好的,我最喜欢的莫过于温仪与予沛了,徐淑容也是个极好的女子."宸母妃近日胖了."温仪道.孕期迟早是要显怀的,我也不甚在意:"是吗倒也没什么不好."她看着我:"宸母妃...是怀孕了吧."我见她如此聪慧,默认了.她蹙眉:"真好...只是母妃小心,去母留子."我狐疑地看她,她年仅十一岁,脸上的成熟却远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孩子:"良玉,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母妃说"她只摇头:"没有.儿臣不过看多这种事,不忍母妃与小弟弟遭了毒手."花虽如此.但她却含有几分悲怒.她心中,必是有事的,不知这事,端妃姐姐知不知道   在湖畔立了许久,我受不住蚊虫的侵扰便领了温仪向回走,或许是知道我有孕在身,她分外识礼地搀着我.我只笑她太过谨慎.至翠云嘉荫堂前,我隐隐听见有压得极低的说话声.我心中狐疑,循声看去,却是清河王玄清和莞淑妃甄氏.我与温仪面面相觑,这二人...我依稀记得,去岁这二人便是十分怪异.我屏息细听,竟听见玄清唤了一声"嬛儿",我心头大骇,这...他们...温仪冷哼了一声,轻声道:"宸母妃,咱们走吧,莫叫这等龌龊之事污了咱们的眼."我叹了口气:"也罢,去吧.只当没见到便是了."温仪冷冷的笑:"淑妃母妃如此对得起父皇么"我嘘道:"切莫胡言,快走罢."眼见并未打草惊蛇,我赶紧携了温仪去了.   等行远了,我才揽着温仪道:"良玉,今日你我什么也没看到,知道么"温仪向来是个聪慧的,只轻轻一笑,全没有方才的鄙夷:"儿臣本就什么也没看到,不过陪母妃走了一圈而已."我笑道:"如此便好,可得回去了,不然你母妃非得找我要人了."温仪乐得不成,忙搀我回去.   我刚迈上台阶,吉祥已出来寻人了.我笑着跟着她回去,玄凌见我回,笑道:"婉儿可见到淑妃了"我摇头,与温仪狡黠的相视一笑.等淑妃与清河王相继回来,行了宴会后,便要去到了先帝为舒贵妃所修的桐花台,其间必经过一片绿海.我走在最侧,享受着丝丝的清凉.我脚下突然硌到什么,身子一歪竟向一旁跌去.我下意识护住小腹,手上却觉一股力,这才稳住,转头一看,是世芍,她拉住我的手臂:"宸嫔小心些."我感激的看着她,却不料我俩身后传来一股大力,竟叫我俩人齐齐的跌入水中...   我直觉一股冰凉袭入鼻中,呛得我直咳嗽,却叫我更为难过.我只得在水中扑腾,却似乎沉得更为厉害了.我不会水,如今怕是和孩子得一起去了..."来人!快去救两位小主!"玄凌的声音分外清晰传入耳中.皇后也急道:"快传太医!"我觉得有人托起了我的下巴将我托出水面,我深吸了口气,仍被鼻子的酸涩呛的难受.等我一身湿透的被捞出水,我只觉得□一波一波的涌出温热来."小主见红了!"不知谁惊呼一声,我咬牙看着随行之人,终因体力不支伏在地上,仿佛有谁将我抱了起来,旁的事,我再不知了.   小腹钝钝的痛,我正是在这种疼痛中醒来的..身旁站满了人,见我醒来,有人喜道:"小主可好些了"我定睛看去,原来是琴语."婉儿!"玄凌极快的坐到我身边,脸上既是心疼又是欣喜.我正要开口问孩子怎么样了,皇后便道:"怎连自个儿有孕了都不知道好在已过了前三月,否则..."我明白她的意思,佯作欢欣:"真的"我急急的抓住玄凌的手臂:"表哥,孩子还在么他还在么"他不顾屋中还有那样多的人,将我抱在怀里,柔声宽慰:"是,他还在.婉儿,朕...我真的很高兴..."我舒下心来,好险...我轻抚着小腹,看着立在床边的世芍道:"世芍没事吗"她笑道:"我慕容家的女儿断不至于如此娇弱."我点头,目光扫过敏妃,.我知道是她,如此低劣的计谋,她竟也使得出来!胡蕴蓉,你既是如此欺我,叫我险些失去了我的孩子,此仇若是不报,我枉为了朱家的女儿!   玄凌紧紧抱着我,喜悦是显而易见的.今日本是为淑妃庆生,却却全坏了事.淑妃终是有些不快,道:"宸嫔可看清了何人推你二人"我虽知此事是敏妃所为,但没有证据.我只得摇头.世芍却冷笑道:"嫔妾却看清了!"玄凌神色蓦然狠了许多,厉声喝道:"是谁!"世芍扬手指着敏妃身旁:"是她!"琼脂她神色不变,辩道:"小主怕是看岔了,奴婢为什么要害两位小主."世芍凛声道:"本主是否看岔你自己知道!"琼脂伏下道:"自然是小主看岔了,奴婢的主子走在淑妃身旁,奴婢怎会在宸嫔小主身边"她方说完,世芍一脚踹到她胸口,骂道:"好个巧言令色的奴才!莫以为你是晋康翁主的陪房便没人治得了你!"敏妃忙至其前,冷笑道:"余容贵人好大的架子,琼脂乃是我燕禧殿的掌事宫女,是你这正六品贵人动得的"世芍的一头乌黑因湿润并未绾上,她那娇美的脸庞上却含着略显跋扈的凌厉笑容:"单只谋害皇嗣一条杀她千百遍都够了.还是敏妃娘娘觉得她不该罚!"   敏妃不急不缓的道:"本宫并无此意.不过认为调查清楚了再罚不迟.""好!"世芍极快的应了,摊开手掌举到玄凌面前,"皇上且看一看,这是不是这贱婢身上之物!"是一只耳坠,而琼脂的耳坠正少了一只.我佯惊道:"果真是她"玄凌铁青着脸,正要发落此女,后者却叩首道:"奴婢冤枉!""荒谬!"皇后斥道,"余容贵人为何冤枉于你!何人指使你谋害皇嗣!""皇后未免含血喷人,"敏妃诡辩道,"连宸嫔自个儿都不知怀有身孕,何有琼脂谋害皇嗣一说!"淑妃极快的走到床边,劝道:"皇上,既然宸嫔小主未有大碍,不妨饶过琼脂,也算为小皇子祈福."玄凌看着我,轻声道:"婉儿想怎么办"我嗫嚅:"淑妃之意...自是好的.只是婉儿怕...元凶怀恨在心未必不敢加以报复..."玄凌瞪了敏妃一眼,宽慰我道:"婉儿别怕,朕决不叫任何人伤到你和孩子."语罢,他转头柔声道:"宜修,你可愿照料婉儿"皇后笑道:"岂会不愿婉儿第一次有孕,臣妾这姐姐自然高兴的,爹娘和姐姐必也会高兴的."末了,又道:"不知皇上如何处置琼脂""打入暴室."玄凌冷道,"蕴蓉这几日也别出来了,你畏热,好生休养吧."敏妃神色大变,急急的唤到:"表哥----"   玄凌并未理她,将世芍手中的耳坠扔出去,笑道:"你倒是手急.传旨下去,余容贵人护皇嗣有功,晋为正五品嫔,赐号熙.宸嫔有孕,晋为正四品容华."皇后看淑妃一眼,笑语:"皇上,如今后宫妃位多悬,皇上既然已晋了两位,不妨将此荣誉分给宫中诸位姐妹,叫众姐妹一并乐上一乐."玄凌笑语:"皇后不提朕险些忘了还未晋封过后宫.如此,皇后与淑妃商议晋封之事罢."我看着屋中的众妃,此次姐姐提出此事,你们还会向着淑妃吗    ☆、甄珩   乾元二十三年七月,玄凌下旨大封六宫.端妃齐月宾为端贵妃.敬妃冯若昭为敬恪夫人,昭容吕盈风为欣妃,淑容徐燕宜为贞一夫人。(其他记不住了,亲们自己琢磨啊)两日后,追封已逝之人.选侍慕容世兰破例追封为令华贵妃,德妃沈眉庄为惠仪德妃.襄妃为襄穆妃(记不住了T_T)   七月流火.我的肚子已隆的老高,皇后照顾着我与宝宝,太后也指了孙姑姑来照料一二,这是宫嫔少有的礼遇了.前日的晋封并非是淑妃向玄凌最初提的位份.她或许是察觉端贵妃与我交好,她不愿给其贵妃之位,只是皇后认为端贵妃侍奉玄凌最久,才提了如此,至于令华贵妃慕容世兰,则算是安抚世芍吧.   我正坐在长杨宫中,与陵容聊天,陵容如今今非昔比,她乃正二品昭妃,远不是有人能嘲笑的.我吃了口凉水,我喝不得茶,牛乳什么的又太过腻味.,我不想吃.我见陵容近几日总是眉头深锁,笑道:"姐姐是怎了日日皱着眉,有什么烦心事"她不答,只道:"许是我想多了,你莫知晓的好."我虽不太知道宫外,但有些事,瞒都瞒不住,比如,淑妃那疯了的哥哥回来了.   陵容对甄珩有情.我从未见过淑妃这哥哥,可见淑妃如此美貌的模样,她的哥哥想来也是个极为英俊的男子.否则,陵容怎会对他动情   我的想法在崔槿汐来的时候彻底实现了."淑妃请昭妃娘娘至未央宫叙旧,另,有故人相见."我笑道:"不知崔尚仪说的是哪位故人"她目光温和,软软的道:"是淑妃家中之人,小主并不认识."我"哦"了一声:"原来是淑妃的家人."陵容眼中蓦然有了一分温情,随即又变得冰凉,口中仍是笑得好听:"姐姐既然叫我去,我焉有不去的理儿"我费力的站起身:"婉儿若是去讨一杯茶当也不过分吧我也想见见淑妃家里的呢."崔槿汐略有为难之色,终是应下了.   未央宫依旧如往昔一般繁华,只是其主人后宫第一宠妃的名头早不复存在.观书搀着我入了门.屋中除了淑妃还有两个人,那男子一见我竟是唤了声"玉娆"来.我眉头一皱,冷声道:"本主乃容华朱氏,不是娆妃."那男子窘迫一阵,讪讪道:"臣..."我看得出他的精气并不十分好.   我并不多理他,与陵容一道向淑妃欠了欠身,她笑着命我们坐下.我看着甄珩,他是一个极为英俊的男子,只是似乎还未大好,看着陵容的眼神颇有些茫然.我对他不太上心,只看着安静坐在他身边的女子.她约莫二十多岁,却绾着少女的发式,并不是顶美,然而脸上略显忧愁而又恬静的神色叫我对此女说不出的欢喜.许是我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她有一分觉察,红着脸低下头去,我不禁莞尔:"这位姐姐好生害羞."淑妃笑道:"妹妹不知,这是本宫的三妹玉姚."甄玉姚...我不料淑妃家中竟有这样含羞的女子.陵容笑道:"玉姚向来脸皮薄,不像你没羞."我嗔怒地看她一眼,低头抚着肚子不理她."花宜,快上些茶来,朱小主吃不得寻常茶水,便来些牛乳茶."我听完她的话,心中不快,看着那名唤"花宜"的宫女,目光一利,口中仍柔声道:"淑妃娘娘宫中的侍女名字也好听得紧,只是...一个宫女名字都敢冲撞了二姐姐,还望淑妃为其另起一名."甄氏神色一变,也不知想了什么,总之随后温和一笑:"倒是本宫疏忽了.冲撞了皇后娘娘."语罢,她挥手命花宜下去.我趁此间隙看了甄珩一眼,他脸上有痛苦之色,却仍看着陵容不移开目光.   我吃上一口牛乳茶,见陵容目光游移,我也不便说什么.倒是宝鹃责道:"甄大人,我家娘娘乃是皇上的妃嫔,你如此看着我家娘娘,莫非不知了尊卑不成"甄珩一惊,目光仍有几分茫然,口中却道:"我...臣...并无此意."我蓦然涌出一分同情来,我知道他疯了的原因,是因为妻儿的死讯,而薛氏母子的死因,是因为陵容施放了有疟疾的老鼠.念及此,我又忽然一阵厌恨,既是不曾喜欢过陵容,何苦找一个与她相似的女子来讽刺她."宝鹃,"陵容叫住她,声音冷得不带一丝温度,"甄大人与本宫乃是故交,不容你冒犯."语罢,她目光不再游移,直直的看着甄珩.他喃喃道:"你...你怪我,是不是为什么...茜桃和致宁..."他激动起来,我忙护住肚子,可不知他会作出什么来."哥哥..."淑妃忙唤道,想要制止他,玉姚也忙拉住他的手臂.陵容咬牙别开头不看他,我却看到她眸中隐隐有泪光闪动.甄珩已红了双眸,颓然的坐在椅上,看着陵容的神色那样凄然.   陵容立即站起身,道:"本宫尚且有事,便不作陪了."语罢,与淑妃见过礼便走,我自也不再留,又忆起事来:"玉姚姐姐,可与我去承乾宫坐一坐"玉姚脸上一红,只摇头“臣女……臣女不敢……多谢小主……”我心下更喜,却也不勉强于她.   出了未央宫,陵容当真不曾候我径自回了长杨宫,我知道她今日失态,若逼她逼得狠了,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也不追,坐上小轿去仪元殿.我最为喜欢像贞妃那种恬静的女子,那玉姚可当真讨人喜欢,留她在宫中住上几日才是好的.   李长引我进入仪元殿之时,玄凌坐在桌前,他似乎批奏折批乏了,此时正揉着眼部的穴道.我缓步走到他身后,轻轻抚上他的太阳穴(这个东东,我不知道古代怎么说):"婉儿给四郎摁摁可好"他笑着拉我坐在他怀里:"肚子都这样大了,岂能为朕按摩"语罢,又捏一捏我的鼻子:"朕正想着去看看你母子,你便来了,倒省了朕的脚程."他手中长年握笔留下的薄茧硌得我鼻子些许疼痛,我笑道:"果是没羞,日后我必与孩子说父皇只知欺负母妃,叫他不与你亲近."玄凌不禁失笑,又将我揽到怀里,声音沉了许多:"婉儿,你陪着朕,朕真的很高兴...好像以前..."好像以前长姐还在吧.我心内苦笑,不管旁的人再好,哪个又比得上死去的长姐我强笑道:"好端端的,说这些没头脑的做什么我莫不是会突然没了"玄凌掩住我的嘴,凶道:"不许胡言,朕可生气了!"我笑一笑,摸着肚子道:"婉儿不敢了."他这才重新笑起来   我略一迟疑,才道:"今日婉儿去寻淑妃了.""哦"玄凌挑眉,"婉儿去做什么了""也没什么,不过是听说了甄家的公子进宫了."玄凌蹙了蹙眉,沉声道:"怎可擅见外男"我靠在他的胸膛上:"不打紧的,甄大人神智并不十分清醒,还是玉姚姐姐陪他入宫的."玄凌"扑哧"一声笑出来:"你可是很少唤别人姐姐.你很欢喜玉姚"我红了脸:"四郎欺我...婉儿本喜欢如燕宜姐姐这样的人,温和得很.其实在婉儿心中觉得,大姐姐就是这样的."玄凌目光落到门前:"你大姐姐的确很是温和,说来燕宜与宛宛这一点当真有几分相似."我笑道:"燕宜姐姐为四郎诞下沛儿,四郎当真应当好好待她."玄凌调笑道:"倘是如此,日后朕便去看燕宜,再不去承乾宫了可好"我佯作恼怒,推他一把:"你不来算了,我日日去寻姑姑,孩子生了也养在颐宁宫,绝不叫你看一眼,将来等他出宫建府,我便也一道去了!"他哭笑不得,只敲我的头:"你这嘴,何时如此利了,明日叫宜修好生治治你."我笑道:"四郎且去问问,看二姐姐这次可会听你的,若是听了,婉儿认栽就是."   我求了玄凌留玉姚在宫里住几日,他应了,我自然欢喜不已.    ☆、凝香劫   中秋一过,天便彻底的凉了,肚里的肉团约莫就是这些日子了.自有孕八月后,我鲜少能安眠,玄凌怕我坏了身子,日日来伴.可惜并不见特效,陵容索性为我配了李后主帐中香,只千叮咛万嘱咐不可与依兰花同用,否则有暖情之效.我已快生产,若是此刻行房,我与孩子可能都会有事.   我有孕在身,无法坐得直,索性歪在榻上.玄凌坐在我身旁,眉眼满是松惬.我软软地唤道:"四郎该去看看诸位姐妹了.""婉儿赶朕走?"我见他宛如孩子一般,笑道:"怎会呢?婉儿不过是觉得四郎日日留在承乾宫,而宫里有些姐妹想见四郎也见不了.姑姑说过,后宫要雨露均沾,四郎只伴着婉儿,叫我心里也过意不去."玄凌瞅我肚子一眼,伸手抚道:"你母妃不让父皇陪你了."腹中的孩子仿佛听见了父亲的话,动了一动.我见玄凌笑得欣喜,叹道:"你父子二人便是心有灵犀,一并闹着我."玄凌笑道:"婉儿听话,莫要叫朕担心,朕晚间再来看你."语罢,起身向外走去.我无法起身.   玄凌去后不久,宝鹃便捧了一束狐尾百合来,百合安胎,放在室内有芳香无比.我着棋言将其插瓶后,给了宝鹃一只金钏作礼.宝鹃笑道:"小主不知,我家娘娘一大早便着了鸢羽儿去采百合了.委实是比对自个儿还好."陵容待我好我自是知道的,我点头谢道:"你回去替我好生谢谢姐姐."宝鹃应着,收好了金钏便要回.我看一眼狐尾百合,鸢羽儿侍过寝,却未得晋封,此事自然是陵容的手笔.既然能侍寝,鸢羽儿也绝不是没有心的,难免没有忿懑,若她想要反咬一口未必不能.念及此,我命人将它拿来,单只闻上一口.百合的清香中还有一股浓郁的香味,虽然很少的分量,但一下便可辨认出,是麝香!我猛地拂开花瓶,花瓶摔在地上变得粉碎,我的手也因用力过猛,被桌角划破了."小主..."观书与赏画忙来为我查看伤口,又着人收拾地上的狼藉,我冷笑着将淌血的伤口用布裹了几圈.好狠呐,既可以陷害陵容,又可以促使我早产乃至难产,一箭双雕!孩子轻轻踢了我一下,我这才回过神来,孕期女子动怒于胎儿不宜.我重重的叹气,待生产后,咱们一并算吧!   我正窝火,忽闻小林子通报说玉姚来了,我不禁惊了一惊,她虽在宫中住了有一月,可从不踏出未央宫,今日却来承乾宫,委实叫我惊讶.眼见她走入,粉面含了一分羞怯:"臣女见过小主..."我忙令人扶起她,道:"姐姐快起,不必如此."她抬头看着我,只一眼,又极快的低下头:"谢过小主."我笑道:"姐姐今日寻婉儿有事么?"她怯怯一笑:"臣女..."她顿了一顿:"臣女蒙小主之恩才得在宫中小住,臣女特来道谢."我看她一眼,笑语:"不必了,婉儿不过十分欢喜姐姐.实不相瞒,我好想将姐姐讨了去做我朱家的媳妇."她脸上一红,眼神好生诧异,"臣女...臣女惶恐..."我笑道:"姐姐莫慌,如若不愿,婉儿决不是那等迫人行其不愿为的事之人."语罢,她长舒口气,自袖中取出一个锦盒来:"这是臣女所得的凝香露,如今献于小主,以谢小主相助."我笑着接过:"多谢姐姐美意了,婉儿并未做什么事.不过所谓礼尚往来,如今天冷,婉儿便送姐姐一件用得着的物什."我让赏画将玄凌赐给我的青玉手炉拿出来给了玉姚,她本是万分推辞,却是拗不过我,这才应下来.我打开锦盒,一阵异香扑鼻而来,闻得人舒爽,遍体生暖.久闻凝香露在晚间使用对损伤的肌理有奇效.试试罢.   玄凌用过晚膳便来承乾宫了,我正坐在镜前,将凝香露涂抹到手上的伤口,女儿家哪个不希望将身上涂抹得香喷喷的?只是为了肚里的小家伙,我鲜少用水粉了.凝香露气味馥郁,涂得多了也不甚有益.玄凌至我身后扶住我的肩,笑道:"婉儿好兴致."我从镜里看着他,他脸上含着笑,可下一刻,他的笑容敛了,将我的手放入掌中:"怎受伤了?叫太医看过了么?"我用另一只手掩住:"小伤而已..."玄凌板着脸:"可不成,快传太医."我笑道:"如今已下钥了.何必叫太医忙活?四郎,此次听婉儿的好么?况且,玉姚姐姐给了婉儿凝香露."说着,我举起锦盒,"四郎闻一闻,可香了."他嗅上一口,赞道:"果是芬芳无比."我笑着俯脸凑近盒子,其浓香与帐中香的清香融合得恰到好处,却叫我身体起了异样的反应.我将凝香露搁在台上,费力的站起来,我的双颊已火热非常,我我扶着玄凌的手臂站了起来."婉儿你怎么了?"他反手抱我,我分明感到自己在往他身上靠,xiati竟也那样的酥麻.依兰花!那凝香露中竟有依兰花!无怪如此浓郁的香味!我眼前出现玉姚那羞怯的微笑,甄缳!你竟是如此狠绝!为了害我,连你同胞妹妹也可以出卖么   我正咬牙,却见玄凌的脸色不知何时与我一样了.坏了!必是方才叫他...只是他吸入的不及我多,发作较晚,我已快临盆,如果此时行那等事,我与孩子都完了!只是我全身酥软,没有半分力气,如何阻止得了玄凌似乎也发现了异样,猛地推开窗来,深秋的冷风吹着分外提神.我喘着,xiati却传来一波一波的悸动,随即便是撕心裂肺的疼痛.孩子...我跌在地上,无力的shenyin着,玄凌忙将我抱起放到床上,喝道:"来人!"门外候着的立即进来了."快叫接生嬷嬷来!"玄凌沉声说完,至床边握住我的手,我已然疼得说不出话来,只觉得仿佛要裂开了.我的孩子,他想要来到这世上.   不多时,皇后领着一干太医接生嬷嬷来了,这深秋之时,我竟已满头汗水,连叫也叫不出.太医给我含着参片.又一个年老的宫女坐到床边:"小主,小主产道未开,万万蓄着力,不然怕小皇子生不下来."我哆嗦着点头,xiati因宫缩而来的疼痛远不是寻常的苦楚.皇后拂开我让汗浸湿的头发,道:"婉儿你别怕,不会有事的."我见她鬓角颇有一分凌乱,必是睡下又匆忙而来."皇上,"皇后又道,"产房血腥,皇上还是出去吧,臣妾在此守着婉儿."玄凌略一迟疑,点头出去了.我发不出声音来,只能无声的念道:"甄氏."皇后道:"我晓得,你莫要考虑许多,快将孩子生下来才是."我只得闭目,强忍着巨痛   从接生嬷嬷告诉我可以使劲儿已不知多久了.我几乎已脱了力,躺在床上,只觉得臀下一片冰凉,连血都凉了.太医回禀的话我听得一清二楚,难产,又是难产,朱家的女儿,莫非生不下他玄凌的孩子纵使心头咽不下这口气,我也没了半分力气,玄凌听了此话立即不顾许多进了产房,我见他那红了眼眶的模样心中不忍,轻唤道:"四郎..."连我自己都不愿相信,这嘶哑的声音是我发出来的.玄凌坐到我身边,让我靠在他怀里,声音竟有了几分哭腔:"婉儿...朕在这儿..."我一字一句道:"不关玉姚姐姐的事...她也不知道..."玄凌并不立刻答话,直到一滴冰凉落到我脸上,才听他沉声道:"朕知道...绝不会...不会迁怒她..."他竟是含着哭腔,我长长的舒出口气:"我的孩子..."我与他,注定是要去寻爹娘还有长姐了.   门突然开了,便见一人风一样冲进来,口中叫道:"什么难产!你们这些太医便都是这般无能吗?"不消多想,我晓得这是世芍,宫中哪个像她这般如火的性子她奔至床前,连礼也不顾,捏开我的嘴,灌入不知名的药汁.我呛得直咳.肚子仿佛松动了许多.皇后见状,忙在我口中塞入参片,又狠狠地掴我一个耳光,力道之大,护甲在我脸上划出一道血口子来,火辣辣的痛楚与护甲残留的冰冷叫我一下子清醒了,孩子仿佛也感知到.参片随了津液送下,我这才有了力气.   直到听见了婴孩的哭声,我才宛如虚脱,偏头睡了过去.    ☆、贵嫔   我醒来之时,已是第三日辰时了我睡了许久,醒来身旁躺着一个小小的婴儿,他并不是十分的白嫩,小脸皱巴巴的,小拳头攒成一团,睡得正香.我慌忙将他抱到怀里,这是我拼了性命生下来的孩子.我忙出声唤琴语来,只是声音远没有平日的清亮.琴语推门见我醒来,笑道:"小姐可算醒了,叫咱们担心坏了."说罢,走到床边,在我身后垫上一个枕头:"小皇子好生可爱,皇上已经赐名了,叫...叫予泽.还晋了小姐为贵嫔呢,对了,还有熙嫔小主,得了好些赏赐."我匆匆应着,脸上传来了疼痛,我伸手去摸,只觉得有一道深深的伤痕.是皇后打的.我何尝不知,她并非只是为了救我,她打得,是长姐朱柔则.   我将予泽抱在怀里不肯撒手,我必要保护好我的孩子,他是个皇子,宫里必有人因此眼中都要恨出血来.如皇后所说,倘若有朝一日玄凌崩了,以朱家的势力来说,的确是予泽最有可能登基的.正因如此,我断不可叫人趁虚而入,还有鸢羽儿甄缳,害得我母子二人险些丧命,此事咱们慢慢算!   婉儿可算醒了."人未至声先闻.我方生产,不便下地,只欠身道:"表哥."玄凌急急得坐下,见我抱着予泽,笑道:"如今可欢喜了前日将朕..."我不禁想起,那滴冰凉必是他的泪了.他乃是帝王,当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却为我落泪,要说不感动,是无论如何无人相信的.我将泽儿放在身旁,道:"四郎如今可还要对着婉儿这脸可花了.不知何日才能痊愈."他爱怜地抚过我的伤:"原是朕不好...若早些察觉,你便不至于惊吓至此...你大姐姐那日...便是如此去的..."他说至此,声音哽咽.我敛眉:"婉儿终究比大姐姐幸运..."罢,我又哭道:"便不知是哪个狠心短命的竟在凝香露中加那等下作之物,险些夺了泽儿的性命!倘是叫我知了,任谁护他都不成!"我抱过予泽嘤嘤哭诉,予泽被我从梦中惊醒也哭了起来,慌得我忙哄他,全不顾我脸上挂着的泪.   皇上,"李长极快的走进来低声道,"甄三小姐来了."玄凌蹙眉沉声道:"她来做什么""奴才不知.只是见三小姐面色不好."玄凌冷笑一声:"出了这样大的事,她面色能好到何处去!"语罢,又喝道:"叫她滚进来!"我心头一凛,忙拉住玄凌的手,他知我要求情,拂下道:"婉儿,朕知你心善,倘使你与泽儿真的有事,朕必将甄家满门抄斩!"我心里不是滋味,强笑道:"四郎说这话,倒不顾淑妃的感受了,若是传去了未央宫,淑妃得吃味儿了."他并不搭话,看着玉姚低头走进.我不忍心,唤道:"玉姚姐姐...""臣女给皇上请安,给宸贵嫔请安..."话未落,玄凌已将一盏茶砸到她面前:"你好得很!贵嫔待你不薄,你如此狼心狗肺!"玉姚叩首道:"臣女知罪.今日来便是请皇上发落了臣女."我大惊失色,若说她不知是淑妃的手笔我是决不信的,她要一个人抗下来玄凌目光一利,迸射出帝王的威慑来,咬牙道:"好,你甄家果是好得很!朕成全了你!"他正要发落,我急忙跳下床伏在他面前:"皇上,臣妾相信不是玉姚姐姐做的."玄凌一愣,唤道:"婉儿----"玉姚抬头看着我,目光既茫然而又绝决:"多谢贵嫔,臣女一人做事一人当,只望皇上看在大姐面上放过甄家."说罢,将头磕得咚咚直响.我不禁更恨甄缳,有玉姚这样的妹妹,当是她的福气,她却只看见了甄玉娆,当真是瞎了眼!   玄凌额上突起一道青筋,伸手扶我起来:"你刚生了孩子,岂能跪着"我起身,央求得看着他.他目光游移片刻,道:"李长,立即着人调查此事.待贵嫔坐完了月,再亲自向贵嫔禀告."说至此,他声音一冷:"在调查清楚之前,你与你姐姐便别出未央宫了.下去."玉姚眉心一紧,不知想了些什么,随即谢恩下去了   朕竟不知宫里竟有这样的事!"玄凌在颐宁宫中摔了杯子,见他胸口起伏的如此厉害便知道他已怒到了顶点.皇后忙上前为他抚胸口:"皇上莫为了此事气坏了身子."我将怀里的予泽交给赏画.也不怨玄凌如此气氛,这一查不要紧,却是查出了凝香露乃是淑妃给玉姚的.玄凌疼爱淑妃仅次于我,叫他怎么接受此事"淑妃如今心益发的大了!竟敢谋害皇子!"太后怒道,目光紧紧盯着淑妃.神色虽是平静至极,但话一出即让人感到一阵没由来的寒意.淑妃身子一软便伏在地上:"臣妾绝没有谋害皇子!还望太后皇上明鉴."我冷笑道:"淑妃真的没有么倘若不是二姐姐与世芍,婉儿如今已去寻爹娘与大姐姐了!"淑妃并不看我,神色却那般凄然:"皇上与臣妾这样多年,可曾见过臣妾害过哪位皇嗣况且若臣妾知晓那凝香露中...怎会叫玉姚送去承乾宫那是臣妾的嫡亲妹妹啊!""哼!"太后冷哼道,"姐妹宫里没有姐妹!只有利用与被利用!"我惊一惊,太后...敏妃不自觉地看了我与皇后一眼,笑道:"太后这话可说岔了,皇后娘娘与宸贵嫔便好的如同一人呢."她将"如同一人"咬得极重.太后不置可否,只追问道:"你还有何话说!"淑妃咬着下唇,半晌才挤出几个字来,让众人哗然   她说,"此物...是昭妹妹与臣妾的."我暗恨此女事已至此不忘拉陵容下水,太后本不喜欢陵容,如此又该如何!玄凌勃然大怒,怒斥道:"好,你们都是顶好!朕竟不知朕的后宫乱成了这般模样!"皇后跪伏于地:"臣妾知罪."她那般不着过多情绪却又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不忍苛责,玄凌只挥手叫她起,命人去拿陵容来   玄凌气得双目血红,此事也怨不得他这样生气,媚药必是用在他身上的,他怎会不怒淑妃目光一转,自袖中取出一个盒子来:"皇上息怒,安氏纵使...终归还行了几件好事,这鹅梨帐中香可平息怒意,不妨点上一些."说着便舀了一勺洒入炉中.我转头看着几上放着的依兰花,又见皇后冲我摇头.心中会意.眼见炉中飘起一缕青烟来,我忙以锦帕掩住太后与自己的口鼻,叫道:"姑姑别闻!"敏妃蓦然柳眉倒竖,斥道:"贵嫔是忘了礼数不成!"说着便要拧我的手,奈何依兰与帐中香放得极近,她未至我面前,便双颊通红,软在地上,双目晶莹含情脉脉地看着玄凌.孙姑姑忙淋上一杯茶,灭了香.等芬芳散尽了,皇后着人将敏妃带下去后,我才道:"姑姑不知,婉儿也得了鹅梨帐中香,容姐姐千叮咛万嘱咐不可与依兰同使,否则..."我脸上红得几欲滴出血来,如何也不肯再说下去.倒是皇后替我道了:"否则有煽动□之效..."话音未落,太后将手中的佛经砸到淑妃脸上,顿时起了红印:"甄氏你好大的胆子!几年的荣宠叫你昏了头是不是!将这等下作之物带到颐宁宫来!若是嫌在四妃的位子上待久了,只管去锦冷宫!"   众人正劝太后息怒,陵容便来了."安氏,朕问你!"玄凌讲凝香露摔在陵容跟前,"这可是你的东西!你...可是对朕...施了媚药!"明明是问,却让他说成了肯定.陵容看了锦盒一眼,拾起嗅了一嗅:"是臣妾的,臣妾从未对皇上使过媚药..."淑妃恨道:"若是未曾,那此物如何解释."陵容冷笑道:"姐姐,你这般想要妹妹死吗"罢,又取出另一盒来:"皇上大可命人验一验,这东西里可有媚药!"淑妃嘲讽道:"媚药便是没有,只是其中依兰分量极重,与你宫中帐中香相佐,便是极佳的媚药."我插嘴道:"淑妃既是知道,还将这东西拿到这儿来,究竟是要谁失了本性!"淑妃窘迫至极,不知说甚.陵容膝行到玄凌跟前,泪眼朦胧:"皇上万万相信臣妾,臣妾已久不燃帐中香,怎会以依兰花意图谋害皇上?况且,臣妾若是当真干了此事,岂敢叫皇后娘娘知晓其中之秘!"太后蹙眉,冷冷的笑了几声.玄凌怒目瞪着淑妃,又听陵容哭道:"臣妾宫中本已失窃一盒凝香露,不想流落到姐姐手中,臣妾如今便是有口难辩,只求皇上还臣妾清白."太后并不多理,只命孙姑姑去到内务府.   待孙姑姑回来,只说内务府总管说,除却颐宁宫和未央宫,再无人讨过依兰.淑妃瞪着皇后,眼中满是愠怒.我此刻也抹了把泪:"那日,容姐姐着宝鹃送来的狐尾百合,上边也涂了麝香.不知是谁这般歹毒!"陵容蹙眉:"什么竟有此事!鸢羽儿"我点头,引得玄凌怒不可遏,当即下令将鸢羽儿打入慎刑司严加拷问.他心里,早不知这服侍过他的女人是谁了吧.   次日,传来鸢羽儿自尽了,其证词说,她盗了凝香露给了未央宫的小允子,内务府也道是小允子讨了依兰花.玄凌大怒之下将其杖毙.淑妃看管不利,禁足,褫夺封号,去协理之权,连绿头牌都被撤了.玄凌虽还向着她,但只怕她再也回不到以前的宠冠六宫了.    ☆、百日宴   乾元二十四年元月,予泽出世三月有余了.因他是幼子,生母又是玄凌最为钟爱的妃子,百日宴是极尽隆重.   予泽如今可是幼嫩可爱,笑起来让人只想亲一口他胖胖的小脸.太后说他像极了玄凌小时候.玄凌或许也因为长姐的事,对泽儿十分呵护,竟是在满月之时下旨立他为王,连封号与他的兄长们都不同.永安王,意在安康一世.   我早早地起了,绾了个望仙髻,又簪上一支步摇,主位的首饰都略有些复杂,我偏不甚喜欢太多,每每只着上一二件,玄凌事事由我性子,也未说什么.我作为予泽的生母,我自得打扮隆重一些,玄凌只看着我发笑.淑妃甄氏在腊月便解了禁足,我依然留了玉姚在宫里,她不知为什么,倒愿就在承乾宫.我喜欢她得很,自也乐得她在这儿.   元月的天已然回暖,只是仍去不得冬衣.我搀着太后与皇后并肩走进.予泽一见玄凌便笑得眼睛都没了直往他怀里扑.我失笑,赶紧抱着他:"好泽儿,可别扰你父皇,今儿个人多."我又低声说:"母妃抱你好不好"他这样小,却仿佛听得懂,委屈地抱着我的脖颈.我笑一笑,转头看见跟着淑妃的玉姚,心下欢喜.皇后笑道:"还不去见过人!"说着,向人群中一指.她指的一群人,全是朱家的.为首的乃是一个苍老的老人,饶是一头银发,仍是十分精神.我忙至其面前,行家礼道:"婉儿给叔公请安."叔公朱永桦,是祖父朱永林的庶出弟弟.按理,太后都该唤一声"叔父".不待我行完礼,叔公已然领着朱家大小行礼道:“臣给太后请安,给皇后请安给宸贵嫔请安。”太后眼神不变,命孙姑姑扶起叔公道:“叔父还是老当益壮啊。”皇后微微颔首:“叔公。”连本与一位臣子说话的玄凌也走了过来,自然又得行礼:“臣参见皇上——”玄凌只叫人扶起朱永桦:“爱卿不必多礼。”   我看着一直跟着玄凌的男子,身材健硕而又不失儒雅.纵然英俊无比,但看他的模样,怕有二十好几了.我思索一阵,唤道:"承琏哥哥"他目光落到我身上,笑道:"臣朱承琏给宸贵嫔请安."原是叔公之孙,正四品将军(楼主搞不清楚官职名)朱承琏.虽是见得不多,但他待我是极好的,我也格外亲近他.我笑道:"许久未见哥哥了."语罢,我又有几分调笑之意:"他日娶了亲,可得告诉婉儿."他只轻轻一笑:"自然.到时贵嫔可会送为兄一份大礼么"我乐不可支,逗得予泽也笑得欢腾,道:“哥哥也如往日一般,唤婉儿就是了。”朱承琏什么都好,除了二十好几还不娶妻一条.我将予泽抱到他面前:"泽儿,这是舅舅."予泽并未有太多反应,伸出小手,颤巍巍的,"啪"的一声拍在朱承琏脸上,而后笑得分外开心,转头看着我吐泡泡.我好气又好笑,只得央道:"哥哥可别与这浑小子置气,他这猴头整日这般."说着,我看一眼玄凌,他乐得不成.昨日也是这样挨了予泽一巴掌.我且不知,他这样的性子到底是随了谁.   "噗-----"人群中传来一个笑声.我狐疑的回头,只见玉姚立在淑妃身旁,虽是掩着嘴,但却遮不住眼角的笑意,见我看她,她的脸蓦然红了,低头再不出声.淑妃轻笑:"玉姚,可莫失了礼数."说罢,携了她另一个妹妹甄玉娆迈至我面前,轻轻捏一捏予泽的小脸,又唤过予涵灵犀来与泽儿笑.我看不过她如此忽视玉姚,便道:"玉姚姐姐,你也看看泽儿好么"玉姚一愣,应道:"好..."她走到泽儿身边,这下可好,这小糊涂混账的竟不要了亲娘,直直地只要玉姚抱.眼见玉姚为难的模样,他便要开哭,玉姚只得抱着他哄了起来.我啐道:"果是个没良心的,如今这样小便不知道向着亲娘,日后大了,我还指望你养我不成"他这样小,哪知我话中之意,只当我夸他,一面笑得更为起劲,一面缩在玉姚怀里头也不抬了.   敬恪夫人见状笑道:"永安王殿下竟是这样欢喜甄姑娘,怕是连贵嫔也要靠后吧."我冷冷的瞪她一眼,我如今与淑妃彻底结下了梁子,章弥说,我受惊生产,几乎没了日后有孕的可能.我焉能不恨这女人!连带着她所生的胧月,虽是一母所生,我却不厌予涵与灵犀.敬恪夫人是胧月的养母,我没由来得也厌恨她   姚脸上更红,嗫嚅道:"臣女..."我笑语:"泽儿欢喜姐姐,姐姐只管抱着便是.若是他吵了姐姐,扔了也可.""胡言!"她突然提高了声,"这样小的孩子,怎可以..."她又低下头去.予泽抬着小脑袋,见玉姚低着头,分外亲热的亲了上去.我四下一看,大多人都看着玄凌,未曾注意这边,忙夺了予泽来,低声骂道:"你这小混帐.什么不好的偏生学那登徒浪子,白瞎了我以命换得你来!"我愈说愈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玉姚抹下脸上所沾的津液,劝道:"原是不打紧的...贵嫔...殿下还小."我气急道:"甚么还小,分明是个孽根祸胎."予泽嘟着嘴,伸手抱住我的脖颈哭得伤心.我再生气这也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我抱着他轻声哄着.朱承琏笑着扯下腰间玉佩,在予泽面前晃上一晃,他立刻破涕为笑,伸手去抓,朱承琏深明男女之防,只交与我身旁的小林子而后转交与我.予泽接过便放入嘴中啃咬.我好笑得很,全然忘了方才的怒意   予泽未有几时便累了,我着人带他下去.玉姚已推脱不适下去了,玉姚有那等姐姐,我都替她不平.平心而论,玉姚从不是绝色女子,但她那恬静而温和的性子分外惹人喜爱.甄家女儿一个张扬胜过一个,相较之下,玉姚的确知礼.承琏哥哥虽并非是朝中重臣,但我晓得叔公欲将他过继给无子的父亲,若他成了父亲之子,玄凌必会重用于他.   我坐在位上,看着池中的舞姬起舞.美伦美奂.只是我并没有将心思全放在此,只看这朱承琏的眸光仍不时看着淑妃身旁.玉姚称不适先行回了未央宫.故此,淑妃身旁并没有旁人,只有予涵灵犀两个孩子.灵犀的性子倒是冷清,才三岁的孩子,却坐在椅上,那样安静的剥着莲子,予涵的性子欢腾得很,与予泽有几分像.我缓缓呷了口酒,我向来不喜辛辣之味,便作罢了.欣妃举起酒盏道:"宸妹妹,我这做姐姐的敬你一杯,也为永安王殿下祈福,愿其安康一世."我忙起身回敬:"臣妾多谢姐姐了."一杯下肚,又有其他的妃嫔来敬酒.清河王妃刚坐下,她身旁坐着的打扮并不十分显眼的女子同样举起酒杯道:"恭祝宸贵嫔喜诞皇子,常言道,子女双全,臣妾祝贵嫔再诞一位帝姬."我脸上闪过一道刺痛.宫里大多知道我无法再生育的事,饶是甄玉媛是清河王庶妃她也不该不知道.好你个甄玉媛,我还未与你姐姐清算,你便敢来寻我的晦气...且不论其他,如今朱家入仕的都在这儿,莫非对付不了你爹甄远道我不动声色:"多谢媛妃美言,本宫刚诞下泽儿,如今也不想许多,只盼他能平安长大,莫遭了有些恶毒之人的毒手."说着,我有意无意地看着淑妃.   她笑得十分从容,举杯道:"本宫也祝殿下平安成长,日后好生孝顺妹妹."我窘迫不已,我若再喝上几杯,便可以直接将我送回承乾宫去了,为孩子庆祝,生母却先行离去,叫人如何凭说皇后似乎见我迟迟不动,道:"贵嫔自小便无法多饮酒,淑妃这杯,本宫替妹妹饮了."语罢便吞下一杯.淑妃只得吃了杯中酒,再不说什么.我看一眼清河王.他面色有些奇怪,而且与王妃庶妃离得都不算近.他仿佛怕她们似的.况且...只听世芍冷笑道:"也不思量自个儿什么身份,这种场合,是一个庶妃该来的"淑妃笑道:"此事乃是王爷自家之事,绝不是你我能够过问的,熙嫔觉得本宫说的可对""淑妃如此说便是要护着你妹妹"世芍半分不退让,直直的逼上去."媛妃久不见长姐,心中思念,倒也说得过去."这温言软语发自一个着胭脂色宫装的女子,她并不是绝色,却与玉姚几分神似.贞一夫人徐燕宜.世芍的旧主.世芍冷冷一笑,讽道:"夫人莫不是成了媛妃肚里的蛔虫"我叹气,这女孩还是这样,谮生是好   结束了家宴,我挂念着予泽,匆匆赶回承乾宫.今日十五,玄凌要歇在凤仪宫的.他如今与皇后倒真有了些相敬如宾之感,只是皇后的心境怕早已不复从前了.予泽在摇篮里睡得分外香甜,小手时不时挠一挠脑袋,可爱极了.他是我此生唯一的孩子,我焉有不疼他的只是切莫娇纵了.日后我必要为他争上一争,漓儿也好沛儿也好,绝不得叫那甄氏坐上了圣母皇太后之位!    ☆、朱氏   二月.三月即将选秀,皇后与端贵妃等正忙得厉害.我抱着泽儿去往颐宁宫中向太后请安.比起惠仪德妃的予润.太后更喜爱予泽.无论德妃有多得太后的欢心,始终比不过我这亲侄女.   颐宁宫的环境本就宜人.还未进屋,予泽已要往前扑腾.我笑着拉回他的小手.待进屋,一个约莫五十岁的女子坐在左下首,我忙唤道:"堂婶."这是承琏哥哥的生母.堂叔朱显晖早在父亲还在之时便没了.她起身行礼:"臣妇见过贵嫔."我避让,伏起她,向太后行礼.予泽咯咯的笑,钻入太后怀里,小手不老实的扯太后衣上的穗子,还笑得开心极了.我板着脸道:"泽儿,不许无礼!赶明儿个皇祖母不疼你了."予泽眼巴巴地看我与太后一眼,小胖手放开穗子,打了个呵欠,歪在太后怀里睡去   我叹气,从太后怀里接过这浑小子.太后笑道:"当真和他父皇一模一样.皇上小时候也要在哀家怀里睡."我笑:"泽儿喜欢姑姑.叫婉儿都嫉妒了."太后点我的头:"你呀."末了,敛笑正色道:"你堂婶来为你哥哥求亲的.说待完婚便将承琏过继了."我心中略惊,莫非是求...仍佯作不知道:"不知哥哥看上了哪家的小姐"朱陆氏有些窘迫:"回贵嫔...是.是甄家的.""玉姚"我喜道,朱承琏果然对她有意."是."堂婶刚应,太后已将茶盏磕在几上:"甄远道教出了甄氏那种女儿,家中的闺女能好到什么模样!如此不知尊卑又妄图谋害皇嗣的恶劣之人,全家发配岭南都不够!"我见她动了怒,也不顾手中抱着予泽,跪道:"姑姑别气,表哥已然惩戒了甄氏,况且玉姚姐姐在宫中住了这样些日子,婉儿深知她与淑妃秉性截然不同.''太后冷笑道:"若非看你在皇上面前留她住在宫里,只凭她那好姐姐作出的事,还配在宫里?"朱陆氏忙伏道:"太后息怒,臣妇也知此中因果,只是琏儿...琏儿他当真欢喜甄家那三小姐...公公与臣妇...都劝不得啊!"   太后神色平静半刻:"承琏是个好的,但甄氏..."说至此,神色又忽然一凛:"甄远道不过从五品小吏,他的女儿岂配得上我朱家的男儿!"我默然,太后本是欢喜甄家的,至少也因为德妃而有意提拔甄家.可连连揭出了与罪臣女私通,淑妃又害我与泽儿,将太后的恩宠消磨殆尽,不然,她或许会同意哥哥与玉姚的   堂婶伏在地上,一直不抬头看太后,虽是如此,我仍能感觉到她的平静,陆家也是大户,婶婶的气度自然也是顶好的.予泽在我怀里动了动,睡意朦胧地睁开眼,当下便哭了起来,慌得我忙哄他."罢了,起来吧."太后不着喜怒,全不见方才的盛怒.我起身,将予泽交与乳母.再不敢为玉姚说好话.太后虽不会责罚于我,但她好容易好些的身子万不可动真火,若因我言语而气坏了,这便是我的罪过.朱陆氏起身谢恩,又道:"太后,臣妇自会再劝琏儿."太后冷笑:"劝朱家哪个不是拧性子柔则可够性温了她定的事,她父亲都劝不下来.更不说承琏是武官.""如此...太后之意..."太后眸光一利,什么也不说,只挥手叫我二人退下.只怕心里已有了主意   出颐宁宫,我邀堂婶到承乾宫去.栖鸾殿.我坐在主位,命琴语上茶后,悠悠地道:"婶婶,琏哥哥...真心欢喜玉姚姐姐''朱陆氏笑道:"贵嫔哪儿的话,此事怎可作戏贵嫔当也知道小犬...""婶婶."我打断,"婉儿从来都知道,叔公是什么人,以叔公的性子,应是不难猜到甄氏之子日后极有可能登上大位.可若叫姑姑彻底厌了甄家,便断了淑妃的后路."朱陆氏只笑:“公公...并未想那样多....我叹道:"哥哥是正人君子,想来也不会使这等绊子的.”末,我笑道:"倘使承琏哥哥真心欢喜玉姚,婉儿自然高兴的."堂婶恭身:"琏儿绝是真心欲娶甄三小姐为妻."我放下心来:"如此,婉儿必会相助."   堂婶回府的第二日,太后召见了已获旨回府的玉姚.   今次的召见,是将玄凌同样请到了.玉姚跪伏于地:"臣女给皇上请安,给太后请安,给宸贵嫔请安.""还知道请安一说."太后冷哼道,目光如炬,"你,过来."玉姚惊上一惊,膝行至太后跟前.太后抬起她的脸:"倒是个清秀的."玉姚红了脸,避开太后锐利的眼神:"臣女...不敢..."玄凌笑着宽慰:"你莫害怕.母后是有事问你."玉姚这才敢看太后,可也不过一眼,便又低下头去.太后道:"你在家念过什么书""回太后,臣女读过<女诫><女则><孝经>."太后恩了一声:"会烹茶么"玉姚狐疑地看了太后一眼,却被其气势所摄,低头道:"臣女略知一二.""好.给哀家煮上一杯."(啥步骤我也记不清楚了,别拍啊)玉姚应下便在屋中烹茶.我对茶不熟,只听闻长姐对茶道十分在行.只闻见茶香满逸,让人惬意无比.再看玉姚动作那样行云流水,心知她是谦逊之言.待茶煮好,她捧了一盏到太后面前:"太后请用."也不知太后是有意无意,接茶之时,护甲一拂,整盏滚烫的茶水全扣在玉姚白皙的手上,护甲竟在上面留下了一道血痕.我心头一紧,忙要上前.玉姚却不顾手上,取出锦帕跪送至太后跟前:“臣女该死,请太后恕罪——”太后的手本是没有沾上一星半点的茶水。   太后冷笑,摔开玉姚的手,眼中多了一种名为戾气的东西:"好个甄氏!你妄图引诱朱家嫡子,究竟意欲何为!"玉姚的手磕在地上,我清楚地看到她的脸抽搐了一下.见太后如此凌厉的发问,她也不顾许多,伏道:"臣女……臣女与朱将军未曾说过一句话……断断没有引诱之说""没有么"太后凛然道,"承琏都非你不娶了,你还敢说没有!甄远道胃口当真大,妄图与外戚结姻!"玉姚忙磕头磕得直响:"臣女绝对没有.望太后明鉴.父亲...父亲..."她眼泪已在眶里打转.玄凌劝道:"母后,儿臣以为,玉姚绝不会行这等事的."太后看他一眼,声音软下来:"皇上,你疼宠淑妃原也无可厚非.只是你别太过偏疼了.婉儿与予泽...险些是两条人命啊."玄凌眼中闪过一道刺痛,看着我的目光满是愧意.我只笑着回应他.玉姚此时再也绷不住,滚下泪来:"太后...臣女...大姐...臣女绝没有引诱朱将军."玄凌沉声道:"但承琏求取你却是事实.连朱永桦都恳请朕许了你与他."太后此刻冷笑道:“分明是你父兄姊妹知晓承琏乃是国丈嫡子,才命你引诱于他!”   玉姚百口莫辩,只得跪伏于地,那满是烫伤又在涓涓流血的手撑在地上,叩首道:"臣女知罪.此事乃臣女一厢情愿,与甄家无尤.太后若要责罚,只罚臣女一人吧."我不禁想要将她骂上一顿,都这等时候了,还惦记着她那奸父狠姊.倘若她那姐姐心中有她一点,也不会叫她来陷害我!太后咬牙恨道:"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犯事,哀家怕容不得你了!"玉姚与我脸上都是一阵惨白.我正要求情,玉姚笑得释然,她的笑仿佛在感叹解脱,"母后!"玄凌急急的唤道,未落,玉姚叩道:"臣女...谢太后恩典."语罢,神色凄然.太后看着她.终是笑了:"竹息,去拿化淤膏来."罢了,笑道:"你与淑妃果然是不同之人,如此,哀家才可放心."玉姚茫然的看着她:"太后...""你无需怕.哀家见你也不小了,便嫁与承琏为妻,不过...此事终究太过招摇,你不可以甄家三女的身份出嫁."此番,意为除籍么我本以为玉姚定要哭闹着不愿,哪知她十分平静,点头了,这点我着实没有料到   太后将玉姚扣在了宫中,她此次进宫本是极为隐晦的,连她那姐姐淑妃也不晓得.太后竟厌恶甄家到了玉姚要嫁与哥哥为妻尚且不允以甄家嫡次女的身份出嫁的地步.此番已表示,淑妃已彻底失了太后的欢心.枉费了德妃几乎拼尽了性命为她打点下的一切.   回到承乾宫,予泽正被乳母逗得直笑,见玄凌与我一道回来,伸出小手,咿咿呀呀的说着不知意味的话.玄凌上前抱起他:"泽儿想父皇了么"不知予泽是否听懂,只咯咯直笑.玄凌是当真十分疼爱他,予泽得了与哥哥们都不一样的厚待.我笑着接过他,道:"四郎可别惯坏了他."玄凌笑道:"婉儿几乎拼了命生下的泽儿,朕怎能不疼他"予泽仿佛听懂了父亲的话,扬手拍在他脸上.我好气又好笑,道:"瞧你惯的他,可作了两回这事儿了.在这样由他性子的,当心抓周礼上这泼皮小子叫四郎下不了台."玄凌看着予泽,他那胖胖的小脸上还满是笑容."罢了,朕也不想去了孩子的纯真"我笑容一乾元二十四年三月十六,皇后端贵妃淑妃主持选秀.齐王予漓与秀女许怡人两情相悦,竟舍了大堂兄朱承珍的女儿朱茜蕤(是不是这名字啊记不住了!T_T).皇后倒也不恼,亲自请玄凌为俩人赐婚.定在下月二十六.而就在选秀之际.淑妃三妹甄氏于府中暴毙.国丈之子朱承琏求慎国公甄修谦之嫡女甄月晗为妻,玄凌应允赐婚.敏妃胡蕴蓉进献卫筠.姜氏.我远远的看了一眼,长得与我有一两分相像罢了.但就这一两分,足可以使玄凌心动.   滞,纯真...在宫里待上一段时日,谁还会知道纯真为何物呢   我倒是极为佩服太后的手段,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竟可以为玉姚从新寻个娘家,还是国公府,要知道,承琏哥哥如今已是父亲嫡子,便是我至亲的兄长,他承袭父亲的爵位,不过也是国公罢了.也好在玉姚并不是姊妹那般张扬,除却朱家的,朝臣没有一个见过她,这样才能瞒过.    ☆、月晗   宫中的日子过得极快.转眼便已四月末了.天气闷热,我便不常出门,躲在承乾宫避暑   我坐在凤仪宫中,皇后抱着还在玩小虎头的予泽.泽儿长得极快,再过上几月,到了九月初五便一岁了.他胖胖的小手抓着虎头往嘴里送去.这样大的孩子,什么都要尝尝.我笑.今日有客人来.我如何能不在这凤仪宫坐坐   我刚接过予泽,绣夏进来了:"娘娘,夫人来了."我晓得夫人是谁.只见皇后温和笑道:"快些请她进来."不多时.一个着正装的女子走进来,行礼道:"臣妇给皇后娘娘请安.给宸贵嫔请安."我笑道:"姐姐,你是国公之妻,又是皇上亲封的正一品安国夫人,岂有向我请安的理儿"皇后温言道:"原是自家人,起来吧.""是."她起身我才细细的看她.不一样了,果是不一样了,玉姚往昔是那样羞怯的人,而现在,她的笑容都是那样的气度不凡.错了,如今甄玉姚已经死了,她是慎国公嫡女,愉国公朱承琏的妻子甄月晗.予泽早按捺不住,伸出小手要抱月晗.我笑道:"泽儿这般欢喜舅母"予泽在月晗脸上亲了一大口,才心满意足的抱着她入眠.   喝上一口绿豆汤,皇后道:"弟妹别来无恙,不知家中可好"月晗轻笑:"家中都是极好,劳皇后挂心了."见她的脸色较往日红润的多了,想必承琏待她极好.皇后点头,把玩手中的佛珠,不着喜怒,叫人猜不着她心中所想:"常言道,出嫁从夫,弟妹是极为聪慧的人,应是知晓本宫的意思.往日之事,本宫也不愿再提,弟妹如今得享福气,乃是国舅夫人.朱家待弟妹也是优容,弟妹可万不要叫姐姐失望."月晗神色有一分为难,极快地隐去,道:"臣妇明白,君为臣纲,夫为妻纲.只是...父为子纲,此事又该..."皇后看着她,目光虽是十分柔和,却让人感到一股子寒意:"自然了.父为子纲,弟妹自当好生孝敬慎国公.这样方可回报国公待弟妹的生养之恩."   月晗微微蹙眉:"皇后说的是.臣妇..."她不说下去.玉姚乃是纯孝之人,叫她不顾父母姊妹,委实是难了,如若她不是这样的,我也不会如此欢喜她吧   皇后许是知道逼迫太过的后果,也不再提此事,命剪秋拿来一对龙凤金镯,道:"你夫妻二人新婚燕尔,本宫这作姐姐的自然也得送上一份祝福."月晗忙推辞道:"皇后本已送了臣妇与外子贺礼,如此..."皇后笑得十分和气:"那是以君礼相送之物,如今乃是以姐姐的身份.弟妹也无须局促,承琏是朱家的嫡子,本宫这姐姐能害了他不成"月晗这才从剪秋手中接过谢恩.   后命我们退下.出凤仪宫,我忙不迭领月晗往承乾宫去.四月的日头正大,我又畏热.进了栖鸾殿,命乳母带予泽下去休息,我接过观书递过来得凉茶,饮下大半,才作罢了.月晗一笑,抿上一口茶水:"贵嫔可莫要喝这样急,呛了可不好."我笑道:"姐姐,你此番便已是哥哥的妻了,哥哥唤婉儿尚且唤的小字,嫂嫂便也如此唤."月晗屈膝道:"臣妇不敢.饶是贵嫔与臣妇乃是至亲,仍是皇上的妃嫔,臣妇不敢逾越."我知晓她素来如此,也不勉强,携她坐下,道:"嫂嫂,哥哥待你好么你...原是奉太后之命嫁与他,如今心中可后悔了此事"月晗略红了脸,摇头道:"承琏他...待我那样好.他总喜欢伴着我,我并不十分喜欢笑.他会很体贴的哄我...我.我真的很..."眼见她脸越来越红.我不禁暗叹朱承琏的体贴,他能使受过心伤的玉姚从复以往开朗,委实不易."哥哥本就是极好的人.往日.他待我也是同辈之中最好的."月晗点头笑道:"承琏与我说过,说贵嫔幼时极为讨人喜欢."语罢,笑得不亦乐乎.我附和笑笑,旋即道:"嫂嫂若是见了淑妃,又该..."   我携了月晗去向颐宁宫.她如今是侄儿媳妇,该向姑母请安的.我虽只是贵嫔,但因为玄凌的偏疼,我的份例是视同于妃.故此,我让月晗与我一道坐在较为宽敞的辇上.太后年岁大了,不能贪凉.孙姑姑只执扇在侧.倒是有一个人我未曾料到.温仪.她捧着药碗与太后喂药."宸母妃."我笑着揽过她:"良玉.""臣妇给太后请安,给温仪帝姬请安.""起吧."太后喝完了药,看了她一眼,赐了坐.月晗只从袖中取出一叠帛子,递与孙姑姑:"臣妇承蒙太后恩典,无以为报,只能绣了佛经.还望太后接受了臣妇的心意."太后"恩"了一声:"哀家知道你是个好的."温仪笑道:"皇祖母,孙女看安国夫人的女红好着呢,良玉也羡慕.""帝姬过誉了."月晗忙推辞.只听温仪道:"夫人不必谦逊.倘若是抛开了君臣之礼,孤应当唤你一声舅母才是."月晗只得颔首不语   温仪眼中有一分异样,说不上来是什么眼神,但仅仅片刻,她恢复平日之状,啜着笑取来蜜饯请太后服下.我不知她所为何事,笑道:"端姐姐可好些了"我一面说一面接过茶来,奉到太后面前:"原应是婉儿来做的,叫良玉抢了先."太后笑而不语,看着月晗道:"哀家与皇后费了许些力气才叫你正了名,你是个聪慧的,有些事不用哀家说你也该知道."她"是"道:"臣妇...必当尽力而为."   我徐徐吹开茶沫,道:"姑姑,嫂嫂应是明白的."语落,我蹭到太后身边,腆着脸道:"姑姑,上回婉儿尝过了您赐下的千层蒸糕,滋味当真好得极..."太后已明白我的意思,笑道:"如此嘴馋,偏不知像了谁."话虽如此,她仍吩咐了孙姑姑下去为我备千层蒸糕.我原是馋,怎会放过这美味    ☆、中宫笺表   一入五月,天气益发闷热.日头炙考着万物.我闷得厉害,哪儿也不去,窝在承乾宫与予泽逗乐.   皇后前些日子受了热,竟牵着头风也发作了.她索性将宫务交与端贵妃淑妃敬恪,贞一两位夫人.不知是否为了安抚敏妃胡蕴蓉,她也命了敏妃协理.而皇后自个儿在凤仪宫中静养.   五月初十,玄凌赐下太液池诸芳的恰春堂给琼贵人卫筠.他是疼爱她的.呵,对于貌似,神似长姐的人哪个他不疼爱不论是莞莞类卿,或是婉婉类卿,只消一星半点相似,足以叫他心动,让他以最好的相待.   我拿着布老虎立在榻旁逗他.他手脚并用,飞快地向我爬来,口中还模糊地唤道:"五...五...辉"我接住他,道:"泽儿,是母妃,听娘说,是母,妃."他歪着头听着,拍手笑道:"五辉..."我叹了口气,摸着他的头,毕竟才八个月的孩子,虽然这"五辉"总有些...   "婉儿."玄凌来了.我抱起予泽向他行礼.他顺势坐到铺有玉簟的榻上.予泽笑着扑腾:"父...父..."我佯作恼怒:"好你个小没良心的,你母妃我怀胎十月生你,你就只晓得你父皇."语罢,我将他塞到玄凌怀里,扭头不看他.哪晓得这坏东西全不理我,扑到玄凌怀里,笑道:"父...父..."玄凌抱起他:"泽儿唤一声父皇叫朕听听."予泽愣一愣,大眼睛满是迷茫,又笑着蹭上去,捏着玄凌的脸:"父...父...杭..."我崩不住笑道:"婉儿还当四郎能叫泽儿开了口,没想与婉儿这五辉还是一样的."玄凌也并不恼,道:"泽儿还小,待大些便好了."又叫我过去,捏一捏我的脸:"婉儿还像个孩子一般."   次日,琼贵人失踪了.淑妃是最后见过她的人.   我本不该过问此事,只是皇后命剪秋知会我与世芍叫我二人去看看,而后给她最为确切的答复。我与世芍缓悠悠的到了恰春堂.端贵妃,敬恪夫人,还有敏妃都在,淑妃与此事有关,不便相问.端贵妃见我来,笑道:"柔嘉来了"我行上一礼,道:"原是二姐姐叫婉儿和世芍来看一看的."敏妃笑得那样娇美,口中却颇有几分狠:"皇后娘娘正在静养,哪个没眼力劲的如今用这等污秽事去烦了皇后!"语罢,立即着人将通禀此事的小太监拉下去掌嘴.听着这劈啪声.我焉能不知她是打给我听得!世芍冷笑道:"敏妃娘娘未免太小题大作了!皇后是中宫,岂有不告之理."敏妃略一迟疑,笑道:"妹妹,本宫奉皇后之谕协理后宫,妹妹有异议"世芍咯咯一笑,目光迸射出凌厉来,声音懒而有气势:"妹妹你是谁的姐姐!哪个承认你这个姐姐,你扪心自问你是什么身份大长舞阳公主的孙女,晋康翁主的女儿.我慕容家高攀不上."敏妃不料她如此不识好歹,一时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笑容有些挂不住,恨道:"好你个不识时务的东西!莫非没学过宫规!如若如此,你便回去,好生抄写吧."陵容此刻方才来,一闻此语,先是恭敬的对在场高于自己份位的行过礼,才道:"敏妹妹,熙嫔是奉谁的命令来的,你忘了不成"   敏妃紧蹙眉头,半晌才舒展,讽道:"昭妃什么身份,竟敢唤本宫妹妹"陵容还未答话,端贵妃轻咳一声,声音平静却含有威严:"你还没个完了是不是"敏妃窘迫不已,只得躬身道:"臣妾不敢."   敬恪夫人道:"敏妃不过心急罢了.快吩咐下去,打了这样久,送回去,好好养伤,再赏三个月的例银."韩珠立即吩咐下去.我这才歇口气.感激的看她一眼.她并不理我,转头对端贵妃道:"如此,是该交由刑部吗""不急."端贵妃摇头,"还是请皇上先行定夺."   玄凌下令交与端贵妃与敏妃查实.此事沸沸扬扬查了几日,在凤仪宫的墙角发现玄凌赐给琼贵人的金钏.敏妃竟哭着请玄凌将皇后治罪,以还淑妃清白.皇后未曾出现,正在僵持之际,平阳王玄汾来了.   只见玄汾穿着朝服,进到仪元殿,对玄凌行了一礼:"皇兄,卫家的人已经听闻了此事,在臣弟府上恳请臣弟入宫来.琼贵人遭此横祸,臣弟也于心不忍.这才进宫来,还望皇兄恕罪."玄凌叫他起:"玉娆护姊心切,朕不怪她."玄汾脸上一红,躬身称"是".敏妃哭道:"臣妾献上琼妹妹,原是希望能叫皇上的恩泽能够分给更多的姐妹.可谁想,皇后身为中宫嫡妻,竟忍不下一个贵人.还.还陷害淑妃...""好了!"玄凌提高了声.又看了我一眼,颇有一分为难之色.玄汾蓦然跪道:"皇兄,此事本不该臣弟妄言,只是淑妃于公于私都是臣弟的至亲.臣弟恳求皇兄明查此事,还淑妃嫂嫂一个清白."我大怒,正要开口反驳,陵容拉住我,低声耳语:"别轻举妄动.皇后自个儿会对付他."我狐疑的看他一眼,眼见方才在屋中的世芍不知何时已出去了.或许...   本宫竟是不知,九弟的嫂嫂何时成了淑妃."门外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循声看去,一个身着明黄色正装的清秀少妇走了进来.我忙迎上去:"二姐姐."她拉住我的手,我这才看到剪秋手中高举着一个以明黄色帛子盛装的卷轴.剪秋扬起手中之物,屋中除玄凌外所有人都跪了下去,我虽不明所以,但仍跪下.玄凌平静的问道:"皇后要用中宫笺表"皇后点头道:"是.还望皇上...""中宫表乃皇后特权.此表一出,圣旨不可驳回.皇后不必询问朕的意见."皇后谢恩后,对剪秋递了一个眼色,剪秋高声道:"皇后有旨,平身!"众人这才起身.   玄凌与皇后坐到榻上.我站在皇后身旁.剪秋得了皇后的意思,才高声问道:"平阳王玄汾."玄汾伏在皇后面前:"臣弟在.""皇后问你,世上当得起你嫂嫂二字的人是谁"玄汾迟疑了片刻,道:"惟有....纯元皇后.皇后与歧山王妃.清河王妃."皇后唇角勾起一抹笑来,剪秋又道:"皇后问你,你方才唤的嫂嫂所指何人""是...淑妃甄氏."他的声音明显在颤抖,仿佛被皇后的威严所震慑.皇后抬眼看着淑妃,含笑道:"九弟年幼.本宫也不会与你计较,只是,切莫再犯此等不明尊卑嫡庶的错了."她又对剪秋耳语一二.剪秋起身,不带分分感情:"淑妃甄氏.""臣妾在.""皇后问你,"剪秋的话中似乎含有显而易见的快意,"可是觊觎凤位"淑妃浑身一颤:"臣妾绝无此意.""皇后问你,若是没有,为何恃宠而骄,侍寝之夜求以龙凤金烛.可曾知道那是元后才有的礼遇,可是想要越过先皇后去"一干妃嫔不禁哗然,我也目瞪口呆,竟敢求元后的礼遇!玄凌眼中闪过一道刺痛,看着淑妃的目光冷了许多.不待淑妃回答,敏妃竟全然忘了此时在做什么,冷笑道:"皇后敢窥伺帝踪"   皇后目光一狠,口中仍温和:"江福海,教教敏妃该知道的规矩."江福海应下便令人捉住敏妃掌嘴.敏妃哀求地看着玄凌,他却一句话也不说.陵容看她一眼,掩去笑意,央道:"皇后娘娘,敏妃原是年岁小,又生得娇美,打坏了可怎生是好晋康翁主不知得多心疼呢."皇后冷笑着要江福海住手,敏妃尚是后妃,掌嘴的人也不敢下太大的劲,只是双颊红肿是免不了的.着人为她打理后,皇后道:"侍寝之时都是有人在外室以防有人心怀叵测.敢问皇上,臣妾此番,可算是窥视帝踪""自然不算."得了肯定的答复,皇后才颔首命剪秋继续:"甄氏还未曾回答皇后娘娘."淑妃咬牙狠狠往地上一磕:"臣妾知罪."皇后并不搭话.目光却冷得仿佛千丈冰渊,足以将人冻上.随后,她又深深的叹了口气:"罢了,皇上欢喜便好,本宫也不想再说什么.只是,甄氏你对先皇后不敬,自个儿好生想想该当何罪!"我闻此语,焉能忍得住缓声道:"原来淑妃一直将自个儿当作了皇上的妻子..."眼见玄凌脸色愈发阴了.此事,怕不会如往昔一样不了了之   正在此时,李长进来了,脸上挂着颇为自然的笑容:"皇上,琼小主的身子找着了.""哦,"玄凌应了一声,又有一分不忍心,"她...罢了,追封为贵嫔吧."李长"是"道:"奴才这就吩咐下去."门外却传来一声娇媚:"李公公为何不如实禀报琼贵人身上可留有物证!"我除了暗叹敏妃的不死心别无他法.只见她极快的走进来,身后跟着李长的徒弟小厦子.小厦子并不敢看皇后,只跟在敏妃身后不抬头   再看敏妃脸上红肿已消退大半,怕是忘了刚才的痛.只见敏妃极快的扯过小厦子手中之物,他颤巍巍地伏在地上.而敏妃将手中之物拿到玄凌面前:"表哥,此物据蕴蓉所知,皇后娘娘是贴身佩戴从不离身的.这便是最好的证明,皇后就是凶手!"   不待她说完,玄凌起身几乎是一脚踹到她的腿骨,敏妃如何站得稳扑到了地上.皇后立即红了眼眶,声如痛哭:"原来在诸位姐妹眼中,本宫是这样的人."说着,似乎又是一阵眩晕.我忙扶住她.玄凌转身,眼中满是怜惜与愧疚:"小宜..."我并不叫他靠近,为皇后揉着太阳穴.世芍瞪敏妃一眼,随着众妃一道伏下道:"皇后息怒."我一面揉一面道:"二姐姐,你可好些了"她拍拍我的手,示意我退开.我退上一步,众妃也才起身.只听玄凌狠声道:"敏妃胡氏,御前失仪,构陷皇后,着降为从三品婕妤.和睦帝姬即刻送到玉照宫."胡婕妤如何也不愿相信,瞪大了眼睛,可因着腿上的疼痛,她说不出一个字来.   剪秋俯身拾起方才摔下的东西,那是皇后那日摔碎的玉镯,玄凌已命人将它修补好,只是还未曾还给皇后.胡蕴蓉,你必是料不到有此事吧.如今连和睦的抚养权都失了,你还有什么资本呢只凭你是皇亲国戚么什么都没有玄凌的宠爱来得直接.   我跟着皇后回凤仪宫去,玄凌自然同路.皇后不知方才是作戏还是头风果真犯了,一直精气不大好.等到了昭阳殿,眼见皇后坐下之时竟险些跌倒.我慌忙扶她.又叫人传太医来."宜修,你可还好"玄凌扶住她的肩,关切道.皇后摇头强笑:"臣妾尚好..."饶是如此,她的脸苍白无比.我不便多说什么.但见她眸中若有若无的讥诮,想来应是没事的    ☆、暗涌   那日胡婕妤被贬.倒是消停了几日,皇后早知道凤仪宫中有一个钉子,只是她究竟是什么时候从仪元殿里取回玉镯的?   宫中的菊也快开过了,今日天气并不是十分的好,阴霾的天空阻止不了我的喜色.予泽已经满周岁了,但凡是一个母亲,都会如我一般高兴.我给他换上一件绾色的新装,他并不在意此事,只抱住我的脖子,软糯糯地唤道:"母妃..."我抱着他,柔声道:"怎么了"他摇头,在我脸上亲一亲,什么也不说.我心知他是在撒娇,轻轻抚着他的背   今日玄凌应是极为欢喜的.原本淑妃燃龙凤金烛,对长姐不敬,被贬为妃,可谁曾想,姜小媛小产之时,她爆出有孕,玄凌惊喜之下复其位.当真不知这样的女人,为何上天如此眷顾她,宫中有几个生过两个孩子的独独她生了三个,还有一对龙凤胎.她叫我失去了再做母亲的权利.每每想到此,我便恨得不行.   我与皇后去颐宁宫请出身子已大好的太后出席.等轿辇到了设宴之处,予泽撅着小嘴,抱着乳母的脖子.他未曾见过这样多人,他本来畏生.皇后搀着太后走进,我虽是太后的侄女,但于情于理我都不能搀她,这是媳妇才能做得事.   我从乳母怀里接过予泽,他睁着大眼睛怯怯的看着众人,直到看见玄凌才笑出来.我一一为他介绍了叔婶们.见他嘟嘴的模样,我晓得他记不下如此多的人,倒也无妨,他毕竟才一岁.予泽似乎欢喜有孕在身的清河王妃尤静娴,一直对她笑得十分开心.我看着淑妃,她已有四个月身孕了,今日穿着一件黛色的锦褂,右手轻轻护住已隆起的小腹.我纵使气愤难平,也做不得什么,别过头去再不理这人.   几乎轮着将予泽抱过一圈,便该抓周了.那是一张极宽的榻,榻上铺着一层料子极为名贵的丝垫.中间空出了一块,四周摆满了抓周用的东西.太后也笑着在其中放入一方成色极好的玉佩.我识得此物,是玄凌孝敬的羊脂白玉所制,其上所雕刻的,乃是龙凤呈祥.皇后命人将泽儿放在榻上.我并不在乎他会抓什么,哪怕是那些胭脂水粉都好,他能平安长大,便是我最大的希望,玄凌所赐的封号永安,但愿真能如此.我听皇后说过有妃嫔操纵皇子,事先教过去抓象征帝王的玉佩,当真不知是如何作想的   予泽年岁尚小,呆呆地坐在中间,他并不知道这是在作甚.只见他挠一挠小脑袋,笑了起来,露出还没长齐的乳牙.飞快地爬行到一册书前,伸手便抓."哦殿下拿了书,日后必是极善文学之人."欣妃脸上满是笑容.她向来脾气直,喜怒都写在脸上,我自然欢欣.哪知这混小子还不曾消停,又转头拧了小弓箭在手,这一来,双手已满,他将弓箭索性背在身后,笑得喜人极了.我好气又好笑,又见予泽欢喜之下,左右看上一眼,坐在榻上拧着书,我正要命乳母去抱他,他突然抬起头来,藕节似的小手仿佛蓄了不少的气力,扭头便朝玄凌跟前的玉佩而去.皇后方露出欣慰的微笑,便坏了事儿.予泽哪是冲玉佩而去他已越过了玉佩,伸手便抓住了玄凌的衣衫,又觉得不够,将手中的书一扔,捏住皇后的水袖.这抓周将帝后抓住了这可是前无古人的事儿!太后笑道:"这孩子真是..."予泽正笑得小脸快拧出水来,我知道他这举动必会将他推至风口浪尖,一急之下声音高了不少:"泽儿!"他茫然的看着我,手脚并用爬到皇后手后,将衣袖盖在脸上不看我。我见这小子这般,哪还顾得上生气,绷不住笑起来   皇后抱起予泽笑道:"将你母妃惹恼了,她可不要你了."予泽不知听没听懂,只偎在皇后怀里,软软的唤:"母后..."又打了个呵欠,想来是累了.玄凌笑道:"偏生泽儿是个特别的."末了,又看着我,眉眼里全是笑:"传朕旨意,晋宸贵嫔为昭仪."我平静的伏下谢恩,我原本知晓妃嫔诞下子嗣,便要在周岁宴上晋封,只是我本来已越了礼制诸多,也并未在意此事.昭仪乃是九嫔之首,倒也算高位.眼见胡婕妤恨的双目血红,还向我道贺,我只觉得欢欣,何不再膈应她一把当下便道:"表哥,世芍在嫔位上也呆了许久,既然是为了泽儿的寿,不妨也晋了世芍的位份,若是没有她,婉儿母子怕已..."我说至此,不禁想到那日产房的惊心动魄,心头恐惧.皇后温婉笑道:"臣妾也恳请皇上晋了熙嫔的位份.她这性子,明艳得很,叫臣妾总想起一位故人来."在场诸人有几个不知她所言乃是慕容世兰一时也都不说话.玄凌看着世芍,她垂着目光什么也不说,仿佛陷入往事的回忆,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她本是绝色女子,此种模样更是惹人爱怜.只听玄凌叹道:"朕何尝不是...罢了,晋为正四品容华,着内务府以贵嫔礼相待."世芍缓缓道了一句:"多谢皇上."在玄凌心中,世兰怎比得过宛宛酒过三巡,在场的妃嫔都有些醉了,我本不善饮酒,自然醉得更快。只是今日乃是予泽的庆生宴,我这生母如何也不能先行离开。我命人将予泽抱去东暖阁休息,这几日风大,皇后隐隐的有头风发作的征兆,便也去了东暖阁休息。   陵容见我双颊通红,似有昏睡之兆,笑道:“不妨喝些醒酒茶罢。”语罢,立即着人去煮茶。我头疼得厉害,点头答应着。看外面的风吹着门前的盆栽左右摇摆,今日的天气果真不太完美。   玄凌似乎也喝得有些醉醺醺的,正坐在椅上按摩着睛明穴。屋中所剩的,不过敬恪夫人、贞一夫人、陵容与胡婕妤,还有着三位王爷及其家眷。我头昏的厉害,刚端过醒酒茶,未曾吃上一口,便听见暖阁传来一个稚嫩的惊呼声,听这声音,怕是见了什么叫她惊恐的事。随即,传来了婴孩的啼哭。我立即起身,忙往东阁而去。   东暖阁一片狼藉——立在屋中,目光有几分呆滞,而本该在西暖阁休息的淑妃,竟歪在榻前,昏迷不醒,□不住的溢出血红来。更有甚者,胧月蜷缩在门角,与趴在床上的予泽痛哭着。我焉能顾及许多?上前揽过予泽轻声哄着。正当此时,门外一阵嘈杂,玄凌领着一群人而来,见眼前之景,惊得目瞪口呆。陵容蹙眉,急声道:“宝鹃,快去传太医。”宝鹃忙应了出去。“父皇……”胧月哭得几乎肝肠寸断,扑到玄凌怀里。“父皇……”“绾绾,绾绾,你怎了?与父皇说。”玄凌向来疼爱胧月,将她抱住,急急地问。胧月已然哭成了泪人,哭叫道:“母后……母后去打淑妃母妃肚子!她在打淑妃母妃肚子!”   胧月此语一出,引得众人哗然,三位王爷自然明白内廷秘事不是他们能过问的,忙称恙告退。我看向皇后,她的脸色惨白,分明是头风发作之时受了惊吓,依然站立不稳,,摔在地上。我忙将予泽塞到陵容手中,转身去扶皇后:“二姐姐……”胡婕妤竟是唾道:“想不到皇后竟然做这等龌龊之事,岂配母仪天下!”她这一下不偏不倚正落到我的身上。我早已哭红了眼。若说皇后暗中害了淑妃,我信,可这般明目张胆,又有谁会相信?玄凌双目血红,额上凸起青筋来,转身抱起淑妃放在榻上,厉声道:“将皇后禁足!”我哭道:“表哥,姐姐头风发作,如何能捶打淑妃的肚子?况且胧月是淑妃亲生,怎有不帮生母之理?”玄凌看着我,目光那样为难,又看着昏迷的皇后与淑妃,咬牙道:“传太医,送皇后与淑妃回宫。”   淑妃的孩子,自然是保不住了。我守在未央宫,听太医说完,心知皇后此番凶多吉少。只见敬恪夫人看了一眼还未醒转的淑妃,恨道:“常言道:‘举头三尺有神明’,皇后娘娘此种行为,当真不怕有报应吗!”我瞪上她一眼,道:“夫人是见了我姐姐打淑妃的肚子么?若是没有,便请不要说这等话。”她看着我,脸上有一份恼怒,又极快的掩了下去:“贵嫔不愿相信也情有可原,皇后毕竟是你的亲姐姐……”话中的同情叫我不禁更恨她与胧月,我莫非是傻儿?我看不出胧月的意思?可惜我的泽儿还太小,说不出话来。   玄凌不着喜怒的来到淑妃身旁,淑妃本就是极美的女子,此刻脸色苍白只为她添了妩媚。玄凌低沉着声音,一字一句:“李长,你立刻去凤仪宫,将凤印拿到仪元殿去。”我听来如晴空霹雳,如此便要夺了皇后的权力?玄凌转头看着我,为我拭去脸上的泪,柔声道:“婉儿,皇后虽然是你姐姐,但她所做之事与你无关,朕……会像以前一样疼你。”我闭眼福了一福:“谢表哥……”他拉我起身,我终是忍不住呜咽道:“婉儿相信姐姐不会做这种事。”玄凌目光平静,可叫人说不出的后怕:“她做的事朕都知道,朕不想因为那些坏了情谊。朕本是认为,她变好了,可这次,朕如何也饶不过她!”我的眼泪又一次滑下脸庞,饶是如此,我仍苦笑道:“婉儿知道姐姐是清白的,敬恪夫人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婉儿也相信。”说至此,我高声道:“若是二姐姐当真有冤情,大姐姐必然不会袖手旁观!”“婉儿?”玄凌见我这模样,急急地唤道。我只回以一个苍白无力的笑容,看着屋外阴霾的天空,倘若是皇后真的是被冤枉的,还愿,长姐当真能够梦中相告!    ☆、故人归   出了这样的事,我的心情也好不到何处去.皇后与淑妃都是次日醒的,知晓此事后,俩人都平静得很.皇后也不解释,仿佛是听凭甄氏往自个儿身上泼污水.   我坐在寝殿中,心里烦得厉害.内务府当真是好的,竟连我将要晋封昭仪的吉服也不送来.宫里果然是跟红顶白的,这才是第三日.甄缳,事已至此,你可算是得意了,只是我朱家,容不得你这般冤枉作贱!   夜.明月皎洁,宫里静极了.我心里难过得很,回到承乾宫之时,怕已有二三更了.我缓慢的度回栖鸾殿.却发现予泽的小屋中竟有灯火溢出.这样晚的夜,乳母竟还未哄他睡下我心念一动,走至门前竟听见予泽糯糯的声音:"母妃...抱..."他人小声尖,在这样安静的夜里自然分外清晰.我不禁暗笑泽儿许是在梦呓.推门进入,正要吹灭了烛火,却见小床上的予泽竟然是醒着的.他一见我便伸出小手:"母妃..."我走到床边抱他,哄他入眠,他却不依,笑道:"母妃,衣衣,漂漂,宝宝乖."我不晓得他在说什么,索性轻声哼着童谣助他入眠.待予泽入睡后,我方才回到栖鸾殿   或许是心中有事,我不住的从梦中惊醒.也不知是第几遭醒来,我正想下床吃上一口茶,却见一个人影立在床前!我险些惊叫出声,只得向后退去.可以辨认出这是个女子.纵使看不十分清楚,我总归能看出她的轮廓与我几乎一模一样,她的脸上还流淌着点点的晶莹.我惊得不成,声音不仅颤抖并且已变了声调:"你...你是谁"此人并不回答,却嘤嘤地哭出声来.她的声音是那样好听,我自认为自己的嗓音已是世间少有,而这个女人,绝不在我之下.我曾听说过厉鬼夜啼的说法,焉有不怕的可我的双腿已然软得不由自主,吓得泪如泉涌.她向着床前走了一步,伸手似乎想要做什么,我惊恐万分,靠着冰冷的墙壁看着她向我伸来的手.我几乎被吓得窒息,她却只是拭去我脸上的泪痕.她的手是那样冰冷,就像...已死去多时了.我看见她张嘴,吐出两个字来:"燕婉..."那声音,分明与我别无二致,我再也忍不住,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之时,天已大亮了.床前除了玄凌哪有其他人他不知怎了,双目含有血丝,似乎没有睡好.我惊魂未定,轻声唤道:"四郎."我用手正想揉眼,却觉得双手湿滑无比,饶是尚隔几寸有余也能闻见一股腥甜味.我摊开手掌.只见掌心各有一个以鲜血写成的"宛"字.我如何忍得住,高声尖叫起来.玄凌忙来护我,见到我掌心的字也愣了.宛宛!是她,长姐!昨夜是长姐!难怪她的衣衫,似乎是皇后的朝服,难怪她会为我拭泪,难怪她会知道我的小字其实是燕婉.昨夜也定是她那样的深夜去见了泽儿.她是我同胞的姐姐啊!我几乎瘫在床上,任泪水滑落,喃喃自语:"大姐姐,是大姐姐回来了..."   我哭得几欲昏厥.琴语忙出去了,不久,皇后等人竟来了.皇后也不顾了玄凌还在,生生的挤开他,轻声道:"婉儿,你怎么了"我一面哭一面将手举到她眼前,她也是一愣:"这..."又神色凄然的低下头去.我哭红了眼:"大姐姐回来了...我昨夜看见她了,她还哄过了泽儿.""柔嘉,你当真看见宛姐姐了"端贵妃忙问,她的神色那样着急.我哭着点头.皇后这才抬起头,眼中已啜满了泪水,似乎下一刻便会倾泻而出,只听她缓缓的开口:"我也看到姐姐了.她说舍不得皇上,也舍不得臣妾和婉儿..."说罢,她舒开一直紧握的手掌:"皇上还记得这个吗"玄凌红着眼,从皇后手中拿起一方玉佩,声音含着哭腔:"宛宛,昨夜真的是你吗宛宛..."皇后垂下泪来:"这是当年姐姐下葬之时,皇上亲自系在姐姐的衣襟之上.而臣妾今日醒来,它却在臣妾的手中.臣妾本以为昨夜是梦..."玄凌的神情那样痛苦:"朕也见到她了.宛宛她站在床前,什么也不说,只是对着朕哭...""先皇后...会不会有什么话想要说"燕宜低声道,却闻一个极为刺耳的声音:"怪力乱神!"是滟嫔叶澜依.皇后咬着牙,厉声道:"来人,将这冒犯先皇后,不知尊卑的叶氏给本宫送到辛者库去!"   "皇后..."敬恪夫人忙道,"滟嫔不知此中曲直.""李长,你听不见皇后的话是不是!"玄凌已怒得额上青筋暴起,声音也说不出的愤怒.我哭得累了,扭头看着屋内之人.却见产后虚弱的淑妃被崔尚仪扶着走了进来.   淑妃走到床前福了一福:"皇上万安."如此弱柳扶风之态,当真是极美了.玄凌暴怒之下岂顾这许多:"朕不安!"说着,瞪着淑妃道:"你眼里还有没有皇后!"淑妃行礼,口中道:"皇后万安."皇后抹了一把泪:"免了."虽是如此,但她的委屈,我都能体会.玄凌深吸口气,使声音平静许多:"皇后,朕问你,淑妃的小产,是不是你做的"皇后跪在他面前:"臣妾以朱家先祖起誓,绝对没有害淑妃及她肚里的孩子."淑妃看着她,声如恸哭:"皇后之意,是臣妾陷害么"皇后冷笑道:"本宫亲眼见你锤打小腹,你却嫁祸于本宫头上.若非见你那灭绝人性的一幕,本宫岂会惊吓至昏厥!"淑妃凄然一笑:"皇后所言,是臣妾行了那武媚之事吗皇上,臣妾自认虽不是将所有皇子皇女视如己出,但也做好了一个庶母.试问臣妾对待其他孩子都能如此,怎会如此对待自己的孩子!"说着,她一阵痛哭,叫人看着心生怜惜."皇后,朕再问你,你有没有做过!"玄凌的眼里竟然迸出杀意来.皇后跪坐在地,却再不说话.   正在僵持,却刮起一阵强风,吹得桌案上的纸张扬扬洒洒的落了一屋子.惟有一张落到了床前,慢慢浸出一个鲜红的字来----"冤"!我曾见过长姐的字,这分明是她的笔迹."宛宛!"玄凌几乎失了神,俯身拾起纸,喃喃唤了一声,又惶急的四下张望,口中不住的道:"宛宛,你在这里是不是你让朕看看你!宛宛!"他的眼睛是那样的血红,仿佛要泣血一般.没有任何回音.可下一刻,纸上又浸出几行字来,未凝的血色顺着纸缓缓滴下."我命薄,不能与四郎白头到老,连咱们的孩子也没能保住.我惟有宜修一个妹妹,请四郎日后无论如何善待于她,不要废弃她."玄凌喃喃念着,皇后哭得声嘶力竭,口中仍唤着:"姐姐..."玄凌徐徐抬头,流出两行清泪来:"宛宛..."   只见淑妃双目发红地瞪着玄凌手中的纸.叫道:"皇上,皇后娘娘极擅书法,若是有心,未必模仿不出纯元皇后的字迹."她这话一出,才知道坏了,慌忙住嘴.陵容脸上扬起一抹讥笑来.道:"淑妃姐姐糊涂了不成,皇后与先皇后虽是亲姐妹,但皇后也不敢做这等对先皇后不敬的事儿呀."皇后哑着声音,也不看两人:"在淑妃心中,本宫从来都是这种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都干的出来的人."皇后待人向来温和,如今说这种话,必已是怒到极点了.玄凌铁青着脸,目光仿佛要将淑妃灼出个洞来:"朕果真是将你疼坏了!来人,送淑妃回未央宫,此事未查明之前别再出来了!李长,马上命刑部尚书和钦天监正使到仪元殿来.你们都下去吧."此时便是傻子也知道他的心情不佳,哪个又敢抗旨不遵"皇后,你留下."皇后目光平淡得很,听玄凌如此说,只如平日一般笑道:"臣妾遵旨."玄凌起身,见皇后依旧笑得温和,眸子里闪过愧意:"宜修,朕...必将此事查清."皇后轻轻一笑:"臣妾静候佳音.只请皇上不要为了这等污秽事生气才是."见皇后这般说,玄凌如释重负,却没有看到,他走出栖鸾殿时皇后眼中的寒意.   "姐姐,"等玄凌出去后,我开口唤道,声音远不是平日的柔和,"昨夜,是你安排的"皇后敛去寒意,轻声笑道:"婉儿,你要知道,先皇后是最好的护身符.偏生你我乃是她的妹妹,这是甄缳永远比不上的."如此便是承认了"可,那个女人..."我狐疑万分,世间除了我这同胞妹妹,有人会与长姐那样相似皇后坐在床边,轻轻地抚自己衣袖上的纹路,漫不经心:"婉儿在宫外之时年岁还小,怕不知道有一种东西名唤人皮面具."我笑了起来:"原来如此.不过,婉儿去了仪元殿,倒省了姐姐不少气力."是的,玄凌看到的那个"长姐",是我.事已至此,不用说,那纸上的东西必也是皇后做得手脚.若说有什么玄机,怕是水吧,只要有一滴水滴在纸上,便可以显出那些字来,是眼泪吧.   命琴语四人将屋内狼藉打理了后,便听闻季惟生的一句话从仪元殿中传了出来:"金星近日光芒大盛,有凌日之象,恐是故人归来."金星主凤,意为皇后,如此一来,除了长姐,又能联想到谁呢   刑部的结果很快出来了,应是淑妃自己做得,甚至,有事先服用落胎药的痕迹.而后,太医温实初与卫临认罪.连同跟在淑妃身边,往日德妃的宫女采月一齐被玄凌打入刑部大牢   就在三人被打入大牢后不久,竟然审问出一个惊天之秘.惠仪德妃所出的皇四子,倍受玄凌与太后疼宠的皇四子予润,竟是其与温实初私通而来!根本不是皇室的血脉!    ☆、序幕   玄凌那日是伴着午后的太阳来的。暮秋的太阳也是十分温暖的,可我仍能感觉到玄凌身上的寒意。我知道他此时怕已快将肺气炸,便屏退了宫人,奉了一杯茶到他面前:“四郎为了那等下作之事气坏了可怎生是好?”玄凌接过,一口饮尽了杯中的茶,狠声道:“好得很!朕还当她沈眉庄是个好的,觉得对她有愧……这贱妇!”我也不多说,只为他抚胸口,他握住我的手:“婉儿,朕……朕待她不够么!她为何要背叛朕!”他会说出这话,必已是气昏了头。我摇头道:“婉儿不好说……沈氏去世之时,婉儿还没有在宫里。”玄凌看着我,怒极反笑:“朕倒是被这毒妇气昏了。”我叹道:“四郎为她生气未免太过不值,这等不贞的女子,发落了便是,气坏了岂不是叫她在地下也高兴?”玄凌冷笑着,俊脸上全是寒意,我丝毫不怀疑他会将沈自山全家下狱。倒是温实初,为了甄嬛,白白的到慎刑司走了一遭,那儿的苦楚,可不是常人能够忍受的。不然,他也不会因为受不下来而招出这等机密   到此,我问道:“四郎想要如何处理沈氏?”玄凌冷笑:“她甄氏和沈氏都是极好!一个自己捶落孩子来陷害皇后,一个居然……朕绝不会便宜了她们!”我佯作伤感:“沈氏婉儿不敢说,可淑妃向来是那样和软的性子,又十分的温和,有时,婉儿倒真觉得她是大姐姐。”一提到长姐,玄凌的眸光温和了许多,随即又是一阵暴怒:“她当不起你的称赞!宛宛从来不会做这种事!”说至此,他狞笑:“朕果真是瞎了眼,竟觉得她与宛宛相似!”“四郎何苦说这话?”我宽慰道,“原是甄氏藏匿太深了。只是胧月……她才八岁,竟是颠倒了黑白,不惜中伤姐姐,敬恪夫人……竟是这样的恨姐姐。”玄凌蹙起眉,握着我的手渐渐加了力,我的掌骨有些许疼痛,但见他眸子深得如同一汪寒潭,我也不敢说什么。只听他沉声道:“李长!”李长立即推门而入:“皇上……”“传朕旨意,敬恪夫人不善教化,使得胧月帝姬八岁便颠倒黑白,贬为从二品淑仪,胧月帝姬送到欣妃处。至于淑妃……”他眼中杀意暴涨,我忙劝道:“表哥,淑妃哪怕有诸多不是,也为表哥生下了予涵与灵犀,表哥也应该看着他们的份上饶过淑妃才是。”玄凌略一迟疑,哼道:“罢了,贬为正三品贵嫔,将涵儿与韫欢送到凤仪宫去。”我心内大呼不好,道:“可是二姐姐与淑妃经了此事之后,关系恶化至此,必会遭人闲话的。”“婉儿,朕不可能将两个孩子养在未央宫,她可以杀一个,便可以杀第二个第三个!”玄凌苦痛的闭上眼,“朕的孩子……朕一想到她亲手锤落了孩子,便欲杀之而后快!”我缓缓道:“表哥也切莫忧伤,其实……”我耳语道:“世芍怀孕了。”“哦?”他一惊,喜上眉梢。我点头,他急切地道:“好!大好之事!朕马上晋了世芍的位份。”我笑道:“可别,世芍刚进位不久又来一遭,宫里可有人要害她了,等她生产了再一并来可好?二姐姐说,愿护世芍母子周全。”玄凌脸上出现怅惘之色:“倒苦了宜修……”我一笑:“姐姐或许心里并不苦。”我又转头看着窗外的天空:“大姐姐还在看着咱们呢——”   未过一日,便是那日的申时吧,玄凌竟以惠仪德妃沈眉庄往日残害皇室血脉为由,,撤去了她的谥号,将神位等一干物什移出了太庙。变天了!这是皇室的丑闻,万不可教旁人知晓,故此宫中知晓此事的也不过数人,自然包括被褫夺封号的甄贵嫔。不晓得她此时是如何作想的,因着此事事发,予涵灵犀胧月都会失宠。在宫里,没了帝王的疼宠,什么都不是。   我行册礼的那一日,沈家甄家被朱、齐两家弹劾,沈自山济州都督的官职被撸到了从七品,甄远道本来也是被玄凌夺官至从五品,此时更为凄惨,甄珩那时疯时醒的病只得延后再治。料想月晗是会去帮持一二的。   予润才两岁的孩子,患了重病,一直高热不退。太医们却都束手无策。想想也知道是玄凌的手笔了,除了他,太医们又会因为谁而医术大减?我并非是悲天悯人的人,也断不是长姐那种纯善之人,只是予润才两岁,听闻此消息,我难免于心不忍   已下过一场早雪了。予泽分外开心,总是想要挣脱我的手臂下地去抓这洁白之物,他还那样小,我这做母亲的如何也不能叫他下了地。我是一直担心,甄贵嫔那日的行为会吓到予泽,好在这混小子并未如我所担心的一般,他能健康成长便是我的福气了。   我缓缓的坐上辇车向凤仪宫而去,风吹的脸上有些许疼痛。等下辇,我见皇后正捧着手炉在阅读古书,轻声道:“二姐姐……”她并不抬头,只道上一句:“婉儿来了——”予泽脆生生的唤:“母后……抱……”说着便要挣开乳母。我只得接过他放到皇后怀里。皇后抱着他,眼里都是笑意:“泽儿似乎长胖了些。”我应道:“可不是,泽儿如今可是压人了。”予泽并不在意我与他母后说什么,只将头美美地靠着皇后,闭上眼睛仿佛在睡觉,我坐到皇后身边,迟疑片刻,才道:“二姐姐,表哥真的要……要予润死?”皇后脸上的笑容未曾消失半分,依旧笑得那么从容:“婉儿,你也在宫中这样多年了,难道不清楚?皇室中没有一点点的丑闻。”我叹道:“婉儿如何不知?只是,润儿那样小的孩子,叫他来承受母亲的罪过未免有些……”“他根本不该出生在这世上!”皇后说道,又笑一笑,“皇上是天子,忍不了这些事。况且,必是有缘由皇上才会如此痛恨这等背叛之事的。”我听出她话中的别有生意,狐疑的看着她,她什么也不说,只是笑。   “姐姐,我……要不咱们救救那个孩子……”皇后眼中一利,看得我好不心寒:“婉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是皇上要他死!咱们帮不了!”我语塞:“可是……”“没有可是!”皇后凶了许多,话中满是报复的快意,“沈眉庄既然敢生下他,就该承受此种后果!甄嬛既然敢养他,就该受着良心的煎熬!”我知道若我没有进宫来。没有我这张与长姐一模一样的脸为皇后保驾护航,皇后此番,怕已经被甄嬛逼疯了。我点头:“姐姐的意思,婉儿明白。”语罢,我转过身,徐徐哀伤道:“润儿还不满三岁呢,婉儿只是觉得,不满三岁的孩子被高烧烧得浑身烫,不治而死的话,实在是人世的一个悲剧……”   沉默了不知多久。“你真想救他?”皇后的声音那样哀痛,仿佛在伤感安儿。安儿也是不满三岁被高烧夺去了性命。“姐姐帮帮他吧。”我央求道。皇后轻嘲道:“你认为本宫会帮仇人的儿子?”我哑然,必是不会的。若换了我,我也不会。又听皇后道:“楚王高热,要太医们少使些有毒性的药才是。剪秋,你吩咐下去,宫里害了伤寒的小主们,可讨些驱寒之药来。”我大喜:“多谢二姐姐。”她并不答我,只是笑了一笑。   皇后愿意救助一把是再好不过了。她话中之意,便是予润的高热是药物所致,即是常用的祛寒药物,是附子!可那是有剧毒的啊!玄凌,当真是要夺取予润的性命了。   未央宫,这个曾经辉煌无比的地方如今是早没了昔日之景.未央呵,在汉代,乃是皇后住处椒房殿所在,足见玄凌当时对甄贵嫔的重视了.我缓缓下了辇,眼见柔仪殿里有许些身影忙碌,心知予润的病情并无好转.玄凌下令的事,哪个嫌命长敢违了他的话我拢一拢氅衣,迈入殿中.予润正躺在床上,小脸因为高热而通红,甄贵嫔伏在床边,这美艳的女子此刻双目无神,仿佛此事事发,玄凌的反应叫她已没了勇气.她原本美丽的黑发此时已失去了原有的光泽,变得干枯.我没有半分不忍,正色道:"贵嫔不识得本宫还是忘了礼数"她这才转神,起身行礼道:"臣妾给朱昭仪请安."我含着冷笑.我岂会忘记她害我母子二人之事"楚王殿下还是未退热"我刚问道.甄贵嫔眼眶一红,眼中含有泪水却绝不叫它流下来:"是.殿下至今仍不退热,臣妾也不知怎么办才好."我忍不住冷笑道:"贵嫔乃是女中诸葛,连这等小事都不知如何"她哑然,不开口.   予润还小,母亲的事也不是他能左右的。我缓声道:“听闻酒可去高热,贵嫔可试过了?”她茫然,而后眼中出现一抹亮色:“你……”我不理她,责备道:“还不去试,予润若有事,你如何与你眉姐姐交代?”她这才唤来崔槿汐去取酒来。只见太医们面面相觑,终由太医院令章弥道:“昭仪,这、这使不得啊!幼儿体弱……”我笑道:“章大人,楚王殿下都成了这幅光景,还管什么体弱,与其叫他这样耗下去,不如试一试本宫的法子,若是有效,诸位也好交差不是?”章弥面有为难之色,重重的叹了口气:“昭仪说的是……此事成与不成,若皇上怪罪,还请昭仪多多担待……”我点头道:“自然……”谁不知,救回来了才需要我担待。   甄贵嫔用酒细细的擦着予润的身体,予润在昏迷中竟喃喃的呓语着“母妃”,叫人心里好不难过。我倒是不怨玄凌心狠,谁受得了戴绿帽子的事?只是想想办法将温实初从慎刑司里弄出来才是。   忙活到了申时,予润的高热才退了下来,我也不再多留,折回了承乾宫,毕竟我还有个小子要照顾。冬日的天总是黑的很快,申时不久天便黑完了,玄凌这几日为了沈氏的事,气得好几日不来后宫,我也不必担心他会突然到来。眼见江福海将受刑受得几乎不成人样的温实初扔到我面前。算来这是我第一遭见这个医术高超的太医,他并不是极为俊俏,但眉眼给人一种忠厚之感,沈氏或许是喜欢他这一点吧,但无论怎样,给丈夫戴绿帽子就是不对。我并不同情他与沈氏,单纯是看不下去予润那样小便要死去罢了。   “温大人还好吗?”我问道,他抬头看我一眼,些些冷笑:“朱昭仪。”琴语向来脾气直,嚷道:“你什么态度啊?我家小姐费这么大劲将你弄出来,你就这样报恩的?”赏画忙拉住她:“你小点声儿,生怕没叫旁人听去是不是?”温实初看着我:“皇后娘娘巴不得臣死,竟是同意昭仪相助?”我冷冷笑道:“你帮着甄嬛陷害我姐姐,我也巴不得你死。”我又移开目光:“可你死了,予润也就只有死。本宫也是做了母亲的人,看不得那样小的孩子无辜惨死。”我咬牙,狠声道:“你与沈氏的下作事却要你的孩子来承担,你二人可当真是好样的!”“臣……”他似乎想说什么,终是叹道,“昭仪说的不无道理。皇上想要了予润的命?”“不然,温大人觉得太医院的太医医术如此平庸?连高热不退都医治不了?”他摇头,闭上眼,满是苦痛:“这是我的报应……”“晓得就好!”我斥骂道,“温实初,你给本宫听好了,今日你就给本宫滚出宫去,不日自会有人将予润送出来,你父子二人有多远滚多远,再不要叫本宫看见你们!”“昭仪要助臣?皇上怪罪下来……”我心头一怒,道:“主子的事是你这奴才过问的?你莫不是认为,是你那青梅竹马的甄嬛请本宫助你?她什么时候为你们想过?本宫实话与你说了,二姐姐看在予润和予浩当年情形相似才答应放你父子一条生路,你再如此吞吐,姐姐变了心意,我倒要看看你还有没有活命的机会!”他这才木然的起身,躬身道:“臣……谢过皇后娘娘,谢过昭仪。”语罢,又跪在地上磕一磕头,才让江福海领了出去。   当日,温实初在慎刑司牢狱中暴毙。不多日,皇四子予润高热又犯,不治而死。温实初只托人送来一封信,说是日后若是有事突变,可打开信来,里面自有东西可制衡甄氏。我只嗤笑一声,甄氏如今什么境遇,还用日后再来制衡于她?   予润不治而死,甄贵嫔被玄凌下旨斥责,又将她的份位撸到了从三品,予涵与灵犀在我的建议下送到了庆贵嫔周佩处,白白的得了一子一女她自然欢欣,可这是福是祸,只有自己才能品味的.沈家自身难保,甄家的日子便益发难过了.我倒是知道,愉国公府在暗中接济着甄家,朱承琏仿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毕竟是月晗的生身父母   予润不治而死,甄贵嫔被玄凌下旨斥责,又将她的份位撸到了从三品,予涵与灵犀在我的建议下送到了庆贵嫔周佩处,白白的得了一子一女她自然欢欣,可这是福是祸,只有自己才能品味的.沈家自身难保,甄家的日子便益发难过了.我倒是知道,愉国公府在暗中接济着甄家,朱承琏仿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毕竟是月晗的生身父母    ☆、元宵节   乾元二十五年元月十五,紫奥城中家宴.宫里没有一点因予润离去的伤感,反倒一片喜气洋洋.世芍的身子已有五个月了,近日烦心事太多,玄凌晋了世芍为婕妤权作冲喜.不管宫里的几位是否快气极了,皇后盯得紧紧的,也无人敢下手.玄凌也为世芍择了宫,叫她搬去了绯烟宫。   华灯初上.我早早的将予泽交给乳母,坐在椅上与世芍说笑.清河王妃已快临盆,必又是个可爱的孩子.我剥了莲子给世芍,笑道:"可祝你早生贵子."未想世芍脸上一红,啐道:"胡扯什么这才多久...再使坏的,你瞅我不拧你嘴!"我道:"且不说旁的,要做娘的人了,还像这样风风火火的,可不知你这孩儿日后怎么说你这母亲."语罢,我笑得舒心,转眼看见甄婕妤正含怒的看着坐在玄凌身边的皇后,不禁冷笑一声,甄氏,你我的仇,还有许多要算呢!   吃了一会儿,世芍起身道:"皇上,臣妾吃得有些多了,先去走一走,些许时候便回."玄凌恩上一声,调笑道:"可不许先回."我见状笑道:"如此,婉儿与世芍去,表哥可不怕她先回了."世芍嗔怪的看我一眼.哪知,淑和与温仪都站了起来说是要去.皇后扬起一抹笑来:"这可热闹了."我与世芍向着诸人见过礼后,转身去了   淑和已有十四岁了,明年便要及笄择婿.她扶着世芍,慢慢地向前走."帝姬是不是有什么话对嫔妾说"淑和看了温仪一眼,屏退了宫人.叹了口气:"慕容母妃.按理,我不该唤你母妃,可想来等母妃生下小弟弟,父皇会晋你为贵嫔的."她说至此,又压低声音说:"儿臣不喜欢甄婕妤.但她于我母妃有恩,儿臣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弯出一抹笑:"云霏,你为什么不喜欢她"淑和道:"她连自个儿的孩子都能下得去手,若父皇闭了眼,三弟弟即位的话,咱们会怎样"说着,她险些落泪.我宽慰道:"事以至此,予涵哪有即位的可能""朱母妃且想想,"温仪道,"甄氏所犯的事,谋害皇嗣陷害母后,哪一样都该是杀了的,可父皇仅仅将她的份位降到婕妤.说明父皇再生气,心里还是有她的,若是日后她作了圣母皇太后,第一个便要杀五弟弟."我蹙起眉,我丝毫不怀疑这一点,若是联系玄凌的所为,她不一定没有上位的可能!害泽儿,这是我绝对不能容忍的!温仪深吸了口气,竟冲着世芍跪了下去,又叩了一叩."帝姬这是做什么"世芍美目中满是讶异,忙要避让.温仪道:"母妃受着便是,这是替我母妃向华母妃叩的."   我惊了一惊:"端姐姐何曾有对不住令华贵妃之处"温仪眼中已啜满了泪,强忍住没有落下:"儿臣是替生母襄穆妃向华母妃磕头."我不禁惊叹,听闻曹襄妃薨逝之时,温仪才四岁,她竟是记得华妃当年仿佛的确因为襄妃告密才落到选侍的份位.世芍脸色一暗,口中仍道:"帝姬快起."温仪哭道:"儿臣原不该提此事的,可甄氏...杀母之仇,焉能不报"襄穆妃是甄氏杀的"良玉,你可有证据"她也不拭泪,道:"母妃,儿臣十岁便知晓了此事,若实在扳不到甄氏,儿臣惟有说出那年与母妃在太平行宫中所见.""不可!"我急道,若按了玄凌的性子,再出一次绿帽子之事,宫里不知有多少人被他迁怒,比如,还怀有身孕的世芍!我细细思索,道:"良玉,你听我说.她与我也有仇,她险些害得我母子二人一尸两命.而她与世芍,便是有杀姊甚至是灭族之仇.可你也说了,你父皇心里还有她,咱们现在动不了她的.""可若母妃愿意,我们能!"淑和道,"端贵母妃说,朱母妃是纯元母后的同母妹妹,与纯元母后一模一样,若是母妃..."她未说完,远处传来一声"昭仪".我慌忙搀起她,绝口不提方才的事   江福海一看见我忙停了下来,打了个千,语气颇为着急:"昭仪,婕妤,随奴才回去吧,出事儿了.""出什么事了"我追问道."回娘娘,是...清河王妃中毒临盆."中毒我与世芍面面相觑,敢在皇帝跟前下毒何人的胆子这样肥我无暇细问,道:"如此,咱们便回去吧."   世芍有孕在身,不敢走得过快,等悠悠地回到宴请之处,其中的气氛已然死寂.玄凌愠怒的脸色让人顿感压迫.予涵躲在甄婕妤怀中无声的啜泣.我缓缓行至陵容身边,轻声问:"姐姐,这是怎么了"陵容叹道:"方才王妃正喝汤,三殿下也吵着要,王妃便要喂他,谁曾想..."玄凌铁青着脸,抓过身边的酒杯便砸在地上:"快去查!敢在内苑行凶,莫不是反了!"李长迅速传话下去,我见玄清与同行的甄玉媛都不在,料想是入了产房.尤静娴为人娴静,能与她结下这种梁子,怕只有...   我正欲开口,只听皇后极快地唤人来,声音那样惶急:"快!将媛庶妃带出来!"玄凌本是暴怒,乍一听此语,惊了一惊,道:"莫非..."皇后点头:"应是如此了...王妃怕是有了危险."甄婕妤与娆妃都是聪慧无比之人,此时全明白了,脸色苍白至极,甄婕妤益发抱紧了怀中的予涵,予涵小脸上挂满了泪水,我曾以为自己是喜欢这个孩子的,可笑我看了这一幕,竟觉得心里无比的畅快,只要能叫甄缳心内苦楚,对我而言都是极好的东西   甄玉媛是被江福海领人从产房里拖出来的.不知是否在产房里待得久了,她身上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血腥味.世芍有孕,受不了这等味儿,当下没命地吐了起来.我忙着人为她抚背.眼见李长又提了个宫女进来,那宫女脸色如猪脑一般.一见玄凌就没命地磕起头来:"皇上饶命."我忍俊不禁,这人怎这般胆儿小玄凌怒极反笑,道:"你是犯了什么要朕饶你"那宫女茫然地看了玄凌一眼,低头战战兢兢道:"奴婢觉得...主子们不会无故寻奴才来..."我乐不可支,掩着嘴笑得肚疼.皇后倒并不在意这些,道:"本宫问你,你可是在清河王妃的汤中下了毒!"她头摇得波浪鼓似的:"没有,皇后明鉴,奴婢没有,只是媛妃来过,奴婢..."她还未说完,被甄玉媛一眼瞪了回去.皇后看着媛妃,平静而又温和:"庶妃不解释"甄玉媛冷笑道:"娘娘何必假惺惺"语罢,她将手指向口中放去.世芍眼急手快,竟是一个擒拿手反剪过她的手,着人拿了剪来将她的指甲尽数剪下来.   正在此时,剪秋从产房外回来了,脸上的笑意叫人没由来的舒了心."皇上,王妃生了个世子,母子平安."剪秋的话叫屋内的气氛缓和了许多.皇后看着甄玉媛,语气中也不知是同情还是讽刺:"你听见了何苦呢"甄玉媛一直用已失去指甲的手指拧着自己的衣摆.听皇后这样说,抬头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复又笑了起来,张狂至极.她的手指用力的抓着地毯,力道之大,两下竟磨出了血.她笑得又可怖,便如恶鬼一般.不知她笑了多久,才双目血红的瞪着皇后,口中那样柔和:"我对王爷倾心之爱,终于可以与他在一起了."说至此,她的声音又狠得如同来自地狱的猛鬼:"为什么还要有尤静娴!她要嫁给王爷!为什么!任谁都看得出她为了嫁给王爷自己装病!为什么太后还将她赐为王爷的正妃!她还有了身孕,我怎能容下她!"她这样癫狂,离她最近的世芍险些被她推倒在地.世芍本是明艳似火的性子,哪顾得上许多,抬脚便踢到甄玉媛胸口,慌得她的侍女忙去扶稳她.甄玉媛卧倒在地,吐了口血出来.世芍冷哼道:"贱妇,自个儿谋害夫君子嗣,还得迁怒别人,伤了本主腹中的孩儿,你担待的起吗"语罢,缓缓的坐到一旁,再不靠近此女.   正当此时,玄清从产房中出来,见殿中情形,眼中一抹诧异,本要亲自去扶甄玉媛,却被玄凌厉声叫住."皇兄..."不待他说完,玄凌喝道:"她险些害得你妻儿丧命,你要护着她"玄清并不十分为难,看了甄婕妤一眼,俯身道:"臣弟知道此事,只是玉媛...也是臣弟的妻...""老六!你痴傻了是不是!"玄洵再忍不住骂道,"甄氏不过一介庶妃,你还将她当作妻子吗!"玄清急急地正要开口,玄汾蓦然央道:"皇兄,既然六嫂没事,不妨放过..."皇后眸光一利,根本不给他说完的机会,轻嘲道:"九弟又要分不清谁才是你的嫂嫂了吗"他脸上一红,低头再不知说甚.玄凌额上突起青筋来,恶狠狠地瞪着甄婕妤,冷笑道:"六王妃没事又如何敢在内宫禁苑下毒,究竟是想害朕,还是旁的什么.朕焉能饶了甄家!"玄凌正在暴怒之中,谁又敢去触其霉头"传朕旨意,清河王庶妃甄氏,谋害皇室血脉,赐以鸩酒,甄远道教化不善,贬为庶民,其妻云氏褫夺敕命."语罢,玄凌立即命所有人下去.待到人几乎都散尽了.甄婕妤忽然看着皇后,脸上那么绝然的笑容.玄凌怒不可遏,斥道:"还不下去!要朕请你么!"   她蓦然笑出声来:"娘娘如今可是得意了.我甄家,被娘娘打压得,再无翻身之日."我走到皇后身边,道:"你胡说些什么,咎由自取得事儿,怨旁人作甚"她并不答我,道:"好一个姐妹情深.昭仪,你当真是好心性."她咯咯的笑,仿佛已经癫狂,"皇上,听臣妾一句,"她顿一顿,笑得娇美至极,口中却狠道,"皇后,杀了皇后.是皇后,杀了纯元皇后!"    ☆、风暴   元月的天气虽是回暖,但掩盖不住我内心的寒意.雪未化,我立在门前,心里一阵悲凉.昨夜我没有睡,辗转反侧了一夜,甄氏的话一直回响在耳旁.那轻柔却含着讽刺:"昭仪,你掏心掏肝想要帮助,你视为至亲的人,皇后.是她害死你同胞的姐姐,她害死你的姐姐!"我颓然地走入雪地.我虽然从未见过长姐,但我的心里,是那样的在乎她,如今知道,我的大姐姐,是被二姐姐害死的我只能想着,是甄氏污蔑,可.真是污蔑么   我正欲去向皇后问个清楚,便见李长来了,玄凌鲜少有只派李长来得时候.我知晓出了事,昨夜玄凌听了甄氏一番话,虽什么也没说,但脸色那样难看,傻儿也知道他与我一样,昨夜都未曾休息好.饶是如此,我仍道:"李公公有事"他脸上还是长年侍奉御前练就的处变不惊的微笑:"奴才是来传旨的,皇上请昭仪到仪元殿去."我只粗略应一声,问道:"本宫马上去...还有哪些人"李长依旧笑道:"这...此事不便相告.还请主子随奴才去."我"哦"了一声:"李公公稍等,本宫更衣."语罢,我折回栖鸾殿中.   等我到仪元殿之时,气氛有些肃杀.今日也并没有许多人,惟有甄氏胡氏,及皇后.玄凌脸色铁青,目光仿佛要扎穿皇后.而胡蕴蓉唇角含笑,得意得很.我心里咯噔一声.缓缓步于玄凌身前:"臣妾给皇上请安..."我还未蹲下去,玄凌已一把扶我起来,几乎将我搂在怀里,轻声唤着:"婉儿...宛宛..."我仿佛被针扎了一下,心口疼得厉害.宛宛,又是宛宛!我靠在他胸前,神色绝不比他好过.我看着皇后,她的眼神平静至极,玄凌此时唤我来,无疑,他已坐实了皇后的罪."二姐姐..."我道,皇后只对我笑得分外温柔,复又看着另外两人."蓉儿,你所说的可是真的"玄凌道,"当着朕的面,当着婉儿的面,再说一次!"胡婕妤当即应了,含着分外刺眼的笑容:"臣妾晓得,纯元皇后当年极喜用芭蕉叶蒸煮食物.而表哥方才也问了,芭蕉性寒,孕妇不可多食."我虽是看重长姐,却也不会对二姐落难坐视不理,当即冷笑道:"婕妤不知从哪里听说大姐姐喜用芭蕉表哥知晓姐姐喜欢用什么吗"玄凌目光柔和了许多,道:"她向来喜食芭蕉,朕却是不知她喜欢用什么蒸煮食物。只是,她那儿的东西从来别有一番风味."   我复冷笑:"连表哥都不知道大姐姐所用何物,婕妤又从何处知道"哪知,她笑得美妙:"昭仪莫急,还有,纯元皇后喜饮杏仁茶,而她的茶中,总是有桃仁!能做这等事,只有当时照看先皇后饮食的朱宜修!"皇后笑起来,轻柔又温和:"婕妤,不管本宫是否获罪,皇后之名也不是你能唤的!"胡氏冷笑道:"朱氏不必狡辩了,我既敢在这里,便是都查了清楚."说着,拍手唤进一个人来,那个人一进来,我心中蓦然涌出鄙夷来.   绘春!居然是绘春!本以为她伺候了皇后那样多年,对皇后应是忠心耿耿,没曾想,她竟然投到了胡氏的麾下!皇后此时也燃起火来:"好一个吃里扒外的蹄子!本宫当真想不到会是你!"绘春并不敢看皇后,对玄凌行礼后,道:"昔年皇后伺候先皇后之时,的确有在先皇后饮食之中加入桃仁与芭蕉."玄凌蓦的怒了,几乎推开我,提着皇后的衣襟低吼道:"你...你好狠的心!宛宛,她是你的亲姐姐啊!"皇后分外冷静:"皇上仅凭一面之辞便要定了臣妾的罪臣妾当年侍奉姐姐,哪个不称道一二,如今说臣妾害了姐姐,臣妾委实冤枉!"甄氏厉声道:"绘春乃是你的贴身侍婢,她的话怎是一面之辞!"皇后看着绘春,嫌恶道:"她一未严刑逼供,二未利益诱惑,如此便这般中伤本宫,本宫会真心将她视为贴身侍婢"绘春哑口无言,低头再不敢抬头看皇后.玄凌掷下皇后:"那你说,为何在宛宛的膳食中加那等下作之物!"皇后起身道:"皇上,姐姐生来体热,需长年服食寒物,姐姐喜爱芭蕉皇上也知道,姐姐既对臣妾要求,臣妾岂敢不照办况且臣妾怎会知道,芭蕉对孕妇不利"   胡氏笑道:"皇后何必诡辩宫中谁人不知皇后娘娘对医理极为擅长"皇后眼中一痛,低声轻语:"若非本宫那孩儿早夭..."她低低的倾诉叫人心里难过得很.玄凌眸中闪过一分愧意,转头道:"宜修,朕只问你一次,你有没有害宛宛她的孩子生下来满身青斑,是不是你故意为之"皇后摇头,发中的红宝石步摇泠泠作响:"臣妾绝对没有.况且..."她说至此,眼中沁出泪来:"若是臣妾当真成心害了姐姐,姐姐那日岂会魂归只为证明臣妾清白"胡氏仍不依不饶:"先皇后心善,自然要护你!你在杏仁茶中加了桃仁是不争的事实!"皇后似乎不打算辩解,道:"的确是我,害了姐姐..."   玄凌浑身直哆嗦,我能看见他的怒意与深深的悲哀.当下便跪在皇后身旁,求道:"表哥,二姐姐也只是好意,谁曾想会害了大姐姐.还请表哥看在姐姐与予浩的份上,宽恕二姐姐吧."语罢,我狠下心来,重重的磕起头来.玄凌紧抿着唇,目光游移,许久之后才吁出口气来,"都跪安吧."我看他的模样,知道他心里难过得很,可他既已说了,万没有抗旨不遵的.   午后,我跟着皇后一道去通明殿祈福.我跪在她身旁,焚烧着佛经.火光映得人脸上火辣辣的,我心中默念了一遍经文,看着纸在盆中化为灰烬,轻声道:"姐姐,大姐姐...是你做得吧"皇后不置可否,微笑道:"有时太好的疼宠会招来什么"我不看她,只叫火光映红了我的脸:"是捧杀"皇后笑出声来,好听极了:"你明白,可是姐姐不明白.她不懂,玄凌护得了她一时,护不了她一世."我叹道:"大姐姐不懂吗你我又何曾明白明知道君王薄幸,却还要死活地凑上来..."我喃喃念道:"宛宛...婉婉..."复又轻嘲:"再像又如何呢哪怕是一母所生又怎样呢朱柔则,已经死了啊."皇后敛了笑:"本是不打紧,但他爱极了这张脸,便是不幸了."我轻轻地笑,笑谁呢笑我笑玄凌我也不知道   元月刚结束,皇后头风复发,此次来势汹汹,竟叫皇后又一次交出理宫之权,自己在凤仪宫静养.玄凌下令复胡氏为贵嫔,甄氏为昭媛,并令端贵妃摄六宫事,贞一夫人与我.甄氏一道协理,许是怕遭人非议,他晋了我为宸妃.我知道皇后是以退为进,再处在此处,也是没有一点作用的,不如,将一切与了我,我无论犯了什么事,好歹还有这张脸为我保驾护航.   颐宁宫.太后让沈氏那毒妇给气得狠了,原本好了许多的身子又一次给坏了,我索性日日去侍奉跟前.玄凌也动身接他的同胞姐姐真宁长公主回京来.太后毕竟年岁大了,能撑到什么时候谁也不知道.我往炉中加了一匙沉水香,道:"姑姑,这是内务府专程送来的香料,您嗅嗅,可好闻了."太后脸色有一分蜡黄,仍道:"好闻是好闻...哀家不久就会闭眼了,你姐妹二人,定要相互扶持才是."我手一僵,强笑道:"姑姑胡说些什么您是天子之母,乃是千岁,岂会..."太后打断道:"什么千岁,哄人的话也能相信婉儿,你且记住,朱家的荣誉,绝不能断在你们这一辈!承琏已经加封为正二品大将军,你姐妹二人也绝不可以就此退缩.要知道,后宫,始终是朱家的后宫!"这话听得让我有些不快,后宫,什么时候成了朱家的!纵然腹诽,我也不敢说出来,点头称是.末了,我又端了药来伺候太后服下,只听得她在我耳边道了一句话.   她说,"天子之妻不足贵,天子之母方足贵."   作者有话要说:求留言~~~~~ ☆、真宁归   真宁长公主乃是先帝次女,玄凌的胞姊.下嫁给陈舜为妻,单只育有一女,承懿翁主陈慧生.我是从未见过这表姐,心里也不晓得是什么滋味.这几日皇后闭门不出,宫里事情正多,端贵妃又是个体弱多病的,摄六宫事也不多管,燕宜似乎也不喜欢理事,这事儿便全落在我与甄昭媛身上.我也不十分擅长打理宫务,只能时时询问皇后,而皇后仿佛什么也脱手不管,也不给我任何建议,甄氏倒是好的,只是且不说她份位问题,单只这些日子甄家闹出的事儿,便叫各宫主位不甚与她合作   我正坐在栖鸾殿中翻看内务府的账目.我只我自小没有母亲在身边教导持家之道,两位姐姐又都嫁了人,我看这些还是有些吃力.我心烦意乱,将账本掷在几上,自己伏在几上,说不准什么滋味.不多时,观书近来进来道:"娘娘,太后请你去呢."我抬头道:"是表姐来了"她笑而不语,我与她从小一起长大,见她这模样,我全明白了.我只得起身,向颐宁宫去   三月的天气倒是好,阳光暖暖的.我迈入颐宁宫之时,太后身边坐着一个约莫四十的女子,岁月虽是留下了痕迹,但依稀也能辨出她及太后年轻时的模样.我行礼道:"臣妾给太后请安,给公主请安.""起吧."太后的声音含着笑.我徐徐起身,直到真宁压低了声儿惊呼道:"小柔----"我眉头一皱,又极快的舒展,轻笑道:"公主,臣妾是柔嘉,不是大姐姐."真宁走下来,拉着我细细端详,复叹道:"到底是一母所生,你姐妹二人当真像极了."我点头附和,心里却那样不是滋味."罢了,不说这样伤感的事儿,你二姐姐,好些了"我答道:"姐姐还是老样子,怕是还得静养呢."真宁略一点头:"小宜身子不好,该好生调养才是."我替皇后谢过,坐在两人身边.太后得见女儿,精气自然好得多了.   忽闻门外传来一个银铃一般却又带着稚气的声音:"外祖,母亲,舅父和慧生进来了."话音未落,一个着浅粉色春衫的少女进来,对太后行一礼后,偎在真宁的怀里.我起身行礼道:"翁主."她斜眼看我,转头问道:"外祖,这位姐姐是谁是慧生的一个舅母舅父的妃嫔都这样好看么"我慌忙道:"臣妾当不起翁主一声舅母,惟有二位姐姐才是."太后笑道:"虽说不是舅母,但也该是长辈了."慧生这才要与我行礼,我忙避让,不曾想撞进了玄凌怀里.慧生"啊呀"一声,将头埋入真宁怀里.我见此状,脸上微醺,忙退开一步,道:"皇上万安."他并不叫我行完礼便拉起我,口中道:"不知母后与皇姐在说些什么"又见慧生埋着头,笑道:"慧生是怎了"这女儿抬头瞥上一眼,舒了口气道:"圣人有云:'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听,非礼勿近'可方才舅父与...这位姐姐..."她脸红得更厉害,我也局促不安,真宁笑着点她额头:"可不许再叫姐姐了."她不解道:"母亲.她虽是舅父妃嫔,却也大我不多,为何不能唤为姐姐"我绷不住笑起来,太后鲜少这样开心,道:"你可晓得她是谁你可知道你舅父宫中本有你的长辈"   慧生点头道:"慧生知道,除去两位舅母,便还有一位宸妃朱氏柔嘉,也是慧生的表姨."我几乎笑软了,抬手指着她却说不出话来.玄凌笑道:"莫非慧生眼中,长辈定是比你大上许多的"说着,指着我道:"她不就是朕的宸妃还是朕的永安王的母亲."这女儿脸上窘迫,缩到母亲怀里,低声道:"原来...外祖和舅父都欺负慧生,表姨也成心叫慧生闹笑话..."饶是说得委屈极了,她也绽出笑来,倒是极为可爱的少女   慧生倒是可爱极了,一直道想去见见予泽.我也乐得带她去.我向太后母子三人辞过,便携了慧生回承乾宫去.这次真宁母女归来,不仅仅是为了太后,慧生已然有十六岁了,理应择婿,她乃是玄凌同母姐姐唯一的女儿,身份自然尊贵无比,并非庸人能配的.予泽已经醒来了,他着一身竹青色的小衫,抱着一个大苹果坐在榻上,小嘴在上面不住的咬,可苹果委实太大,咬了许久也没咬下什么来,他正可怜极了地看着赏画,又瞥见我回来,也不顾了果子,跳下榻,向我小跑而来.他才一岁,能站稳便已是不错,哪能这样未跑出两步便摔了,苹果在地上打了个滚,躲到角落去了.我心疼不已,忙抱他起来,他只轻声道:"母妃...吃.果果不见了."我见他未曾哭出来,想必并未摔疼,舒下心来,命人拾起苹果来.   落坐后,我颇有几分抱歉,对慧生道:"倒误了你.翁主可莫怪."她笑道:"岂会呢若是慧生摔了,母亲也必先顾慧生的."说着,她看着予泽,端详一阵方道:"永安王与舅父真像."我道:"姑姑也是如此说的呢,可不知表哥儿时可像这浑小子一般,净干些气人的事儿."我拿起一小块净了皮的苹果给予泽."表姨是疼他的,母亲也时常这般说我呢."说至此,她细细思索,道:"表姨何日进宫的"我笑道:"已有两载了,我被册为宫嫔之时,较你还小些."慧生乐道:"如此,表姨定是十分喜欢舅父了."我愣,道:"何以见得"她看着正美美的吃果子的予泽,复抬头看我:"若是不欢喜,又怎会嫁与大了你二十岁的舅父以外祖家的情形来说,并不见得非要入宫为宫嫔呀,表姨一样可以嫁得好人家."我哭笑不得,却也不愿辩驳,宫里哪有那样多真心可言玄凌欢喜一切与长姐相肖之物,我不过时投其所好而已.毕竟,他爱的,要的,不是朱柔嘉,他只要朱柔则,他只是,要这张脸还有与她相差无几的性子,他要的,只是朱柔则而已   我正想着,慧生又笑道:"我晓得,舅父也十分疼爱表姨,往日在家便听闻此事了."说罢,笑着逗起予泽.我叹口气,悠然道:"表哥自然是十分疼我的..."只是这疼爱,原本不属于我.只听慧生的声音忽又带上嫌恶:"我便是知道宫里还有一人,倘使我是舅父,非废了此女不可!"语至此,冷哼道:"我却是不知,我大周竟有甄家这等家族,她害表姨,她妹妹害六舅母,她家莫不是看不得周家有子嗣降生"见她那忿忿不平的模样,我忙要掩她嘴.我只道她是天真,却不料她心眼直到这地步,传出去可了不得!她本不依,但见我一脸着急,这才住了嘴   我坐在凳子上,手指滑过琵琶的弦.这原是长姐未出阁之时所有,后来她为皇后,玄凌自然会寻如烧槽琵琶这样惊世之物给她.她这把倒与了我.想来,我是许久未弹过琵琶了.慧生原是想听些乐,我为她奏也好.我从不在玄凌跟前演奏乐器,只偶尔吹箫给他听.那样多的日子,梦回之时,听见他的梦呓----"宛宛."或是"缳缳."我竟是连甄氏也不如.只是去年始,"缳缳"似乎少了许多.我闭眼挥去此间不快,轻拨起弦来.南唐大周后复原的霓裳羽衣曲乃是以琵琶弹奏,听来极好.我自认不及她,只能模仿出一两分神韵吧.手指轻巧地拨动琴弦,见慧生听得入神,我自也开心不已,毕竟,我是那样欢喜这外甥女.   一曲毕,门外传来了玄凌的声音:"婉儿既是如此擅长琵琶,怎从不与朕弹上一曲"他来承乾宫向来不命人通报,我倒也习以为常,起身行礼:"皇上."慧生见过礼,笑道:"表姨弹得真好,较那些个以此为生的好得许多."我没由来的吃味儿,这妮子,竟以艺伎比我,心中虽是不甚欢快,但我也不便与她计较.只对予泽道:"还不去见过你父皇."他正吃果子吃得香,听我这话,小脸快拧起来,慢慢滑下榻,举着手中咬了一半的苹果:"父皇吃..."玄凌笑道:"泽儿吃便是,父皇不用."这混小子立即露出笑脸来,躲到一旁去了.我这才笑着解释:"原是慧生想要听曲子,婉儿便是献丑...不想表哥竟听人壁角..."玄凌笑出了声来,口中却凶道:"竟是言说朕偷听,你可知罪"我并不惊惶,笑道:"倘使表哥再拿我开心,我可不依了."他这才作罢.    ☆、摩格   乾元二十五年四月二十,世芍诞下皇六女.玄凌一喜之下,当即晋了世芍为熙贵嫔,并在当日为女儿上了封号----温惠.诗有云:终温且惠,淑慎其身(错了不知道啊)玄凌格外疼惜温惠,洗三礼竟是第一个为她添盆,除去这样,温惠的份例全然视为嫡女,皇后便索性讨去养了几日.慧生也在四月二十三被玄凌赐婚给了慎贵嫔刘令娴之弟,户部侍郎刘元德.   五月,赫赫挥军南下,玄凌急调十五万大军,令朱承琏为将出兵迎战.双方僵持,终以自损七万迫退赫赫,太后怒极攻心,令散播时疫之症后与世长辞.赫赫败退.玄凌缀朝,为太后上谥号曰:"昭成"   太后薨逝,举国同哀.玄凌辍朝一月。   七月二十,赫赫可汉摩格进京以求时疫方子.七月二十三,玄凌在西京设宴款待.我已在承乾宫中待了两个月.玄凌便命我与静养许久的皇后一道去行宫中.我倒是应了,而皇后并未答应,只说是头风又发作了.玄凌也不勉强.   行宫的环境是好,予泽是第一次来这里的,欢快地跑动,我也不拦他.我方下了马车,便对玄凌和他身旁那孔武有力的男子行礼,他一望便知道非中原人士,身上似乎有着游牧民族的气魄.他一见我,眼中闪过一丝异样来,随即道:"不知这位是皇上的什么人"他的汉语极为流利.玄凌笑道:"这是朕的宸妃.我略一屈膝:"可汗."他细细打量我,我被他看得分外不适,凛然道:"可汗,中原人有一句古话曰:非礼勿视.可汗如今怕是轻薄了."玄凌眸中闪过一道冷光.只听摩格笑道:"宸妃天姿国色,你们中原人不也有一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么"我不料此人竟敢在玄凌面前对我说这等话,心中冷笑一声,又见甄氏走来,心中不快极了,便委托不适下去了   到了设宴之处,皇后端贵妃不适未到,高位惟有贞一夫人,她坐在玄凌下首,脸上挂着含蓄的微笑.我眼见甄氏竟托着酒杯将酒洒在摩格跟前说着劳什子"敬皇天厚土"的话,我不禁冷笑,这话是你一个从二品昭媛说得的我缓缓呷口酒,笑道:"甄姐姐当真是替表哥着想,竟是将咱们要说的都说了."甄氏脸色一白,讪讪地坐下.说来也怪,摩格看她的神色颇有些奇怪.不多时,他取出一柄名曰九连环的玉器,请玄凌破解.玄凌只推与下面的人.呵,一个个都道不知道,哪个不知,若是这样张扬,帝王是容不下这种人的.我见甄氏脸上的笑容,顿感恶心无比,岂能叫她出了风头我忙唤了淑和来,她会意,上前提起玉器便摔了.那卓文君的诗中不已说了么"九连环也从中折断."说得便是这个了,只要它破了,有什么解不得"儿臣献丑了."淑和转身对玄凌盈盈一拜,"只是叔伯们都不愿损了大周与赫赫的关系,可如此僵持断不是办法.儿臣这才打破它的.可汗可莫要怨了孤才是."   摩格并不在意,笑罢便道:"帝姬既是破了这九连环,本汗看来也好,岂有怪罪之说"淑和轻笑,看了一眼甄昭媛,她脸色不好,被人夺去女儿显示聪慧的机会,哪个会开心的再看清河王,仿佛妻儿对他的吸引还不及一个甄氏   玄凌笑一笑。命人提了一柄玉如意来,那玉如意仿佛是贡品,价值绝不在九连环之下:“朕的女儿既是坏了可汗之物,不妨请可汗收下此物。”摩格“哈哈”笑着,也不拒绝。   宴罢,玄凌自然是要作陪的.我不甚喜欢这个游牧民族的大汗,况且我还未抄写佛经给太后烧去,便委托不适,躲回了屋中.予泽爱玩,我便让棋言去跟着.他已可以小跑,但,可不敢放松片刻   七月流火,屋中透着些些凉意,我抄得手酸了,放下笔揉揉手腕.这已近傍晚,予泽出去也快一个时辰,可得赶紧地将他二人寻回来.我便道:"小林子,快些去找殿下,误了晚间的宴可不好."小林子忙应了,转头便风似的跑出去,他年岁并不大,仿佛比我还小一些,故此,我也由他性子.不曾想,他刚出去,我便听他惨叫一声,随即见玄凌身旁伺候已久的苏明全急急地冲进来,连千礼都来不及便道:"宸主子,永安王殿下出事儿了."我心头一紧:"泽儿怎么了!"   我气极败坏的朝主殿而去.殿中那样多的人,连原应与摩格在一块的玄凌都赶来了.落水!予泽好好的怎会落水!我推开众人,予泽小脸惨白,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我哆嗦着拉他,他小小的身体那样冰冷,仿佛被人抽走了所有的热.我轻声唤道:"泽儿..."他没有一丝反应.我难以抑制,号啕大哭,玄凌忙抱着我道:"婉儿,你别急,朕已命了御医来,泽儿会没事的."哪怕是他如此说,我也如何忍得住泪水毕竟这是我此生唯一的孩子,他现在躺在这里昏迷不醒,我怎能坚强的面对我咬牙道:"棋言,你且说,怎么回事!"她猛地跪下,哭道:"原是奴婢带小主子去的,可小主子跑得太快,又入了转角,等奴婢等转过去时,小主子已经在水中了."我狠声道:"还有谁在那!"她摇头:"并无旁人...惟有甄昭媛在一盏茶后来了."我冷笑着起身,再顾不得许多,扯过甄氏便狠狠地给了她一耳光:"你莫以为本宫不知是你做的!泽儿若有半分不妥,本宫必要你偿命!"甄氏看着我,眼中蓦然有了泪,她本是极美的女子,看来楚楚可怜:"臣妾不过是游玩时路过,又岂会成了凶手况且或许殿下玩水时..."我怒极,我不止一次看见予泽在湖畔便离几步之遥,若说他自己落下去,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我激动至此,玄凌拉住我:"婉儿,你放心,朕必将凶手缉拿归案,给你一个交代."我气得几乎昏厥。不料这时他还要对甄氏庇护一二.心中失望无比,狠狠剜了甄氏一眼.转身护着泽儿   等泽儿退了烧。玄凌下令我与世芍赶紧归宫,自然,还有泽儿和温惠.我几乎是哭到了紫奥城.等御医诊断了予泽,我才舒下心来.世芍抱着温惠立在床边:"柔嘉,你就这么算了明明是甄缳令那个叫花宜的宫女干的!"花宜...对了,那个现在叫花默的宫女!我忙道:"姐姐怎知道"她冷笑道:"我不仅晓得这个,我还晓得她与清河王关系非同一般,还有那个摩格,仿佛是以前就认识的."我一惊.转头看着仍昏睡得泽儿,怕是叫泽儿撞破了什么事,她才要杀人灭口的.好!好!甄缳,你既然对我的孩儿下手,那予涵灵犀若是有不妥,只能怪你这母亲了!我急道:“姐姐最先赶到,可是看见了什么?”世芍冷笑道:“错了,我不是在最先赶到!而是本在离湖不远处,我见了花默推予泽下去!只可惜未曾拦住……”我狠狠的咬牙,甄嬛!你既然三番两次害泽儿!   次日,玄凌回宫,昨夜人熊伤人之事早传到宫里.全亏了燕宜以身相护,这才未伤到玄凌.玄凌当即晋燕宜为正一品贤妃,又赐下诸多赏赐.燕宜对他,本就是真心的,只是他只能看见"卿类宛宛"的人,忽略了燕宜.   甄氏抱病不出.可我却晓得,玄凌要用她换边疆的和平,真是不知,摩格是喜欢她什么.我无心管那样多的事.直到.甄氏出塞,却被清河王给带了回来.   我冷笑着,竟不知这叔嫂二人这样的亲密.这几日,宫里是怪异至极,赵王予涵及灵犀帝姬重病,其生母甄氏同样重病.可不知,是什么迹象呢.予泽在昨日,八月初三已醒了过来,他这样小,说话也断断续续的,只是"甄母妃""六王叔"几个字我却听得分外清楚.他的甄母妃给了我这样大的礼,我不回怎么好呢况且,玄凌不是经不住甄玉娆那张脸的请求,让甄云氏来了么   我入未央宫的时候,穿着的还是为太后离世而表哀思的素服.乳母抱着予泽,我看得出他的局促,只对他笑.甄氏似乎真的病了,一脸的病容不说,眼中还有一份绝决.她见我来,先是一愣,而后分外知礼地起身道:"宸妃娘娘."我笑,等她已行完礼才道:"昭媛不必多礼."她起身,没有一丝不平:"娘娘怎来了臣妾还病着,过了病气可了不得,况且,还有永安殿下."我看着她,不减笑意:"昭媛上次给了泽儿那样大的礼,泽儿还未来与昭媛磕头请安呢."说着,我让乳母放下予泽:"泽儿,快给你甄母妃请安"予泽拼命摇头,只躲在我身后.我哼了哼,又笑道:"昭媛可得好生养病,不知前些天清河王来时,可有过了病气"她脸色一僵,我却欢欣异常。   我方坐下,甄氏便命了花默端上一碟玉蔻糕来:"永安殿下尚且年幼,想来是爱吃这些零碎的."予泽撅着嘴,目光落在碟子上,我知道他又馋嘴了,笑着拿了一块到他嘴边:"泽儿,甄母妃这儿的东西都是很好的.只是,吃多了可不好.昭媛说是不是"她目光一冷,又笑得如春阳和煦:"宸妃当然是说的好,但凡有好东西,食多了总是要出事的,处事也是此理,有时得到的东西太多反而不饶人,这才是大恶呢."我宛若未闻,掩唇笑道:"婉儿素闻昭媛宫中之物好得很,今日也想尝尝."说完,我拿起一块咬了一口.果然是极好的糕点,入口清香满溢,哪怕是咽下了,也是唇齿留香.我赞道:"果然名不虚传.孩子们都会欢喜的.可惜涵儿和灵犀不在...这两个孩子,可是重病了."我说得轻柔,可她的瞳孔一缩,声音也有些哽咽:"他们..."我心中畅快无比,那两小的病,自然是我命人弄出来的.周佩没有那个能耐找出钉子,而甄氏,如今自顾不暇了.   在此时,门外传来一声高呼:"皇上驾到----"我擦着予泽沾在脸上的食屑,笑语:"浑小子,咱们可要走了."予泽不舍地看着碟子,小手极快地将玉蔻糕塞进嘴里.我乐不可支,笑得快喘不上气来,末了,抚抚发闷的胸口:"泽儿不想见小妹妹么宝儿可不理你了."他忙跳下椅子,向外而去,不想撞到玄凌身上.他揉着小脑袋,唤道:"父皇..."玄凌伸手抱他:"泽儿在这里"我许是笑得太过,胸口疼得厉害,刚站起想要解释,没想喉头一甜,一口鲜血涌出,溅在玄凌黛色的衣衫上,也溅在了我的素服上.   我醒来之时,已是第二日午后了.胸口好疼好重,予泽正趴在我胸口哭.我心下不忍,轻轻推开他:"泽儿,母妃没事了.他先是一愣,扑到我怀里哭得更大声了."我必是中了毒,否则好好的怎会呕血   玄凌极快的来了,还有久不出凤仪宫的皇后.她一见我抱着我眼泪便下来了:"好在你没事,不然我真不知如何向爹娘还有姐姐交代了."我宽慰她几句,见她向我使眼色,我忙对玄凌笑道:"叫表哥担心了."他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是道:"你没事,朕便放心了."皇后道:"皇上,此事不得不查,甄氏宫里怎会有鹤顶红这种剧毒之物"我惊道:"果然是她玉蔻糕中有毒她要害泽儿"我将予泽揽到怀里,"岂不是若非我吃到了,泽儿已经..."我说不出话来,痛苦使我剧烈地咳嗽.皇后忙给我抚背.我哭起来:"她究竟是有多恨我,竟是要使这等下作的手段来害我的孩子"予泽虽不知我在哭什么,却也跟着哭了起来.玄凌忙安慰我,并令那甄氏来栖鸾殿来.   甄氏只携了花默一人而来,玄凌虽不允人声张此事,但她聪慧无比,又怎会不知她刚伏下行礼,玄凌已喝道:"甄氏,你为何在玉蔻糕中下毒你...当真如此狠绝,残害朕的幼子!""臣妾绝对没有."她叫道.我冷笑:"你连自个儿的孩子都下得去手,何况别人的孩子"她浑身一颤,目光有一分哀伤.我见玄凌眸中有了怜惜,却还有一分厌恶.那个孩子,在他心里并不是一文不值.我忽又笑得温柔,口中酥软:"其实,婉儿那时看到大姐姐了."玄凌一惊,急切地追问:"你真的见到宛宛了"我郑重的点头,而后笑得入迷,缓缓道:"大姐姐穿着一件胭脂色的小袄,她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孩,他长得,和泽儿好像.可是大姐姐什么也没说,只是对我笑而已."皇后"哦"道:"姐姐那日生产,的确穿着胭脂色的小袄..."说至此,又哽咽道:"都是我的错..."玄凌默然.只立即命人查了玉蔻糕.除了我咬过一口的那一块,竟是再无旁的有毒,若我吃完了那一块,只怕我已魂归西天了   太医们来了之后,这不过是片刻的事.做玉蔻糕的花默百口莫辩,只见甄氏咬紧下唇,起身狠狠地给了花默一耳光:"你竟是做出这等事来,叫本宫如何自处若是害了宸妃或是永安殿下,本宫也不必活了!"花默红着眼,辩道:"奴婢何曾做过这事况且,奴婢为何做这种事"我冷笑道:"又有何人知道或者根本是甄氏指使于你,她是要害本宫的泽儿!"花默脸色一变,怒道:"宸妃这样想要害死娘娘"我忍不住落下泪来:"本宫倘若要她死,时机多着,犯不着以孩子来赌!分明是你这贱婢包藏祸心!"我咬牙切齿,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皇后忙拉我,玄凌抱着我柔声劝慰几句,狠声道:"朕原以为,你已经改了,没想到,你竟还是如此狠毒,既然你不知改悔,仍旧妄图毒害皇嗣,你便好生反思吧."又道:"甄氏毒辣,且不思悔改,着降为容华,禁足未央宫,无朕旨意不得踏出一步."甄氏瞪大了双眼,似乎不敢相信,却只是换来了一句"杖毙这奴婢!"她或许是看不到,我的微笑.   玄凌慰了我几句便回仪元殿去了.他前脚方走,我立马拿了锦帕细细地擦拭嘴唇,又命人将那件素服拿去销毁了.皇后叹道:"你当真是狠得下心来,你可知道,若是不成,你会死的."我笑一声,身体因毒素未清而有些乏力,声音也软软的:"二姐姐,你不是说过,苦肉计才是最好的计谋吗"她冷笑:"本宫可未曾叫你对自己施鹤顶红."我"咯咯"笑起来,复又湿了眼眶:"旁的事我都忍了,但她害泽儿的事绝对不成,哪怕我闭了眼,我也绝不叫她好过!"皇后并不说话,我也不多说,沉沉睡去   鹤顶红在宫中是用来赐死不得宠的妃子,故此也并非找不到的.我只在袖间涂上一点,趁那时笑时掩唇,沾在了唇上,吃玉蔻糕之时,自然会咽下,且不说玄凌那时会来,光是我在那儿中毒,甄氏便脱不了干系.敢害予泽,我便与你不共戴天!    ☆、未央喜   八月,清河王承领兵之罪,自请戍守边关.玄凌未曾应允,只是降了他的爵.私自领兵而出乃是大罪,岂会叫他再去领兵得军心甄氏禁足不言,还波及了她的家人,甄远道夫妇已是庶民,便只有那位甄公子和娆妃了.甄珩革职,甄玉娆贬为庶妃.玄凌这次怕是动了真火,当即下令赐贤妃徐燕宜之妹徐云桑为平阳王正妃,暗令玄汾务必在半年内使其怀孕.更有甚者,连李长都被打发去了未央宫,足以见玄凌的愤怒.   甄氏禁足后,日子倒是安生了许多,我中毒之后,身子益发弱了,哪敢在管日益繁重的宫务,端贵妃身子孱弱胜我,更主不了事,皇后依旧对外宣称为太后守孝,除非要事,否则绝不踏出凤仪宫一步.这宫务之事,全落在转眼到了元月.喜气洋洋是肯定的,惟有那清河王与平阳王不知是怎了,都不甚开心.予涵与灵犀虽是好了,但被伤了根基,我曾偷听章弥对玄凌说,予涵怕已失去繁衍子嗣的能力.失去生育之力,即再无可能问鼎帝位,这可谓是断了甄氏的后路.只是予涵失却了一辈子,确是我的罪过,可是涵儿,不是宸母妃心狠,是你的生母,实在太欺负人了.   燕宜身上,好在玄凌如今对她敬爱有加,倒也没有什么讽刺之声.   世芍正抱着穿得厚厚的温惠,她倒是十分活泼的女儿,尤其是欢喜予泽.玄凌几乎是将她捧在手心里疼,不仅以嫡女之例相待,生母更是视夫人例,这可是乾元一朝绝无仅有的.温惠名唤"静姝",取那句"静女其姝"(楼主最喜欢诗经了).小字一个"宝"字.她此时在其母怀中笑得欢快极了,宝儿倒是极为美的,颇有其母的风范,只是皇后曾说,她长得更类她的姨母,令华贵妃慕容世兰.想来也是了,否则玄凌岂会偏爱如此   我坐在绣垫上,抱着宝儿逗乐,温仪站在我身边,听着显儿(最爱如燕!)嚷嚷,她那日是险些被冤,说她害清河王妃母子,我偏生觉得她可爱极了,便调来了身边.她原名唤"裹儿",倒是那韦后之女安乐公主(是不是她啊薄幸非文科生,记不住)李裹儿之名,我索性改了她的名.我捏一捏宝儿的脸,笑道:"甄氏有孕,当然是好的."宝儿蓦然一撇嘴,似乎不开心,温仪叹道:"果然是天不亡她..."我见她有一分不平,笑道:"良玉,你乃是皇上次女,贵妃的女儿,有什么好与她计较的"我又偏头问:"显儿,有几个人知晓此事"她有几分气恼,道:"除去主子和皇后,没人知道.只是皇后娘娘仿佛已经着人禀明皇上了."我"哦"了一声,将宝儿交给乳母,道:"我还是得去看看表哥如何说的,皇嗣之事,可马虎不得."   仪元殿中只有燕宜和陵容伴着玄凌.燕宜在我不惊讶,而陵容...我缓缓行礼:"皇上万安,二位姐姐安好."陵容微笑着回我平礼.玄凌笑道:"身子好些了"我点头道:"好极了,方才还和宝儿泽儿吃了一碗牛奶呢."他笑得舒心:"婉儿日后若是想吃什么,便着人说一声儿,朕差御膳房送来."我笑道:"婉儿省的了,谢表哥."语罢,我问道:"甄容华有了身孕,表哥知道么"他点头,照理,他应是高兴的,可如今,他没有一丝喜色.燕宜冲我摇摇头,示意我别问.我狐疑不止,转头看陵容,她轻声道:"姐姐有孕,原是好的,当是得静心调养,若是害了皇嗣,那可了不得."她有意无意的咬重了"皇嗣"二字,我隐隐感觉不对,以眼神询问她,她却一片茫然之色,我立即明白她或许也不知晓何事.以玄凌的性子,除非他绝对信任的人,他是不会谈及任何绝密.显然,陵容不是这等人.只是她的敏感,她能猜到与甄氏腹里的孩子有关.难道...那不是玄凌的!可为什么,若真是如此,玄凌是绝容不下甄氏的!   玄凌只伸手唤我过去,道:"婉儿只为了此事才来"我笑道:"怎会"我命棋言将食盒拿来:"元月里筵席不绝,婉儿都腻着了,表哥肯定也腻着了,婉儿只炖了些汤."说着,我盛上几碗:"姐姐们也尝尝"几人各端上一份,慢慢啜饮,我腼腆一笑:"婉儿并不善厨艺,可别笑话才是."燕宜笑道:"柔嘉可是加入了腌制的蔬菜食多了油腻,这倒是酸爽可口."玄凌也赞道:"燕宜说得好,的确是清爽."我看着陵容,片刻后笑道:"还得多亏了容姐姐,这法子可是她教的."陵容道:"虽是如此,但也是你想到不是"语罢,她轻轻一笑,将碗交回给棋言.缓缓行过礼,退了出去.我一言不发,思索着甄氏的事,玄凌见状,只道上一句:"你们下去吧."我与燕宜正要告退,又听他对苏明全道:"朕晚间去看看皇后."我颇有些奇怪,他如今对虽对皇后也算上心,但也鲜少去凤仪宫看清修的皇后,今日...果真是出事了!   与燕宜告别后,我愈来愈不放心此事,若是能一招彻底扳到甄氏固然是好,可,真能那样轻易几次三番谋害皇嗣,打杀了都成,说到底,还是她那张脸的事.可若是,你没了那张脸的庇护,又会怎么样呢甄.容.华!   次日,玄凌下令解除甄氏禁足.能有这反应,定是皇后劝了他吧.世芍气得连砸了几个茶杯:"那等贱人!如今又要出来作威作福呸!"陵容倒也不急,尝了一颗菩提,微讽道:"你还当真与你姐姐一样的鲁莽."世芍美目一瞪,怒道:"你说什么!"陵容不看她,声音温柔而又轻缓:"你慌什么你是正三品熙贵嫔,熙,光明也,兴盛也,柔嘉也是宸妃,宸,君王代称,意思还不明白么皇上不会让任何人危害到你二人.她不是傻瓜,怎会和你二人对上"我拉世芍坐下:"婉儿也不知,表哥是否有此意,可,姐姐莫忘了,你的胞姐,是慕容世兰."她看我一眼,气呼呼的坐下.陵容此刻却笑道:"柔嘉还记得,我曾与你说过的一味药那名字极为美妙的."我脱口道:"天仙子么"她笑得好听:"你记得就好了.你要知道,要害一个人,不必你亲自出手.咱们,还有一个绝佳的武器."说着,她笑得柔美,却让人说不出的寒意   三日之后便是元月十五了.理应的家宴,只是太后已经不在了.我心中并不好过.   我扶了皇后入座,自己也坐下了.甄氏有孕四月,玄凌自然给她面子,将她的座安在了贵嫔之后,将世芍膈应得不行,气得只尝了几口便坐着生闷气.我偏头笑道:"容华有孕,本宫敬你一杯才是."说着,我举杯起身.她只得站起饮了一杯.我也喝下杯中酒.我不喜酒的辛辣,被呛得直咳嗽,玄凌便着人捧来甜汤.我羞怯一笑:"多谢表哥."可泽儿可是个馋嘴的,哪里肯依定要吃上一口不可.我由了他.甄氏看着不远处的予涵和灵犀,又别开头,似乎在强忍泪水,将安神汤喝下.我别过头道:"泽儿,好喝么"他美美地点头,又将小勺放到宝儿口中:"妹妹喝."宝儿也是个贪吃的,张口就喝,可给呛着了.世芍爱女心切,忙抱着她抚背.且不说旁的,今日可有大喜事!齐王妃许氏有孕,平阳王妃徐氏有孕,天大的喜事!我斜眼看了甄氏一眼,她果是将药饮净了.我轻轻一笑,只将泽儿揽得更紧.   予泽在我怀里懒懒的打呵欠,我便将他交给乳母带下去,宝儿也随之去了.我正要与皇后说话,只听一个狠厉之声:"贱妇!你还我孩儿命来!"我忙回头,甄氏双目血红,看得在场之人好不心惊.只见她扯下发中金簪,向着面前的空气刺去.而坐在她对座的,便是庆贵嫔周佩与她的一双儿女.只见周佩忙躲,慌忙之中也拉住了两个孩子,奈何甄氏不知哪来得劲儿,将灵犀生生扯住,由于疼痛,灵犀哭了起来."容华..."不知是谁出言劝阻,哪知,甄氏别过头狠狠一剜,对灵犀的哭唤着的"母妃"宛若未闻,口中狠道:"贱妇!你为何杀我孩子!此仇岂能不报!"语落,那金簪竟是分毫不差的刺进灵犀的脖颈.血液喷涌而出,连离她尚远的冯淑仪都被溅了一脸,惊呼起来.在场孩子也多,还有两个孕妇,谁能不怕这个胧月和睦吓得哭了起来,予沛也让燕宜抱得紧紧的,生怕一松手就会被抓住.甄氏被喷了一脸的血,颤抖着看着手中,忽又惊叫道:"余莺儿!你...鬼,鬼!"她跌倒在血流不止,已经昏迷的灵犀身边,指着什么都没有的面前瑟瑟发抖,"你...你别过来!"   "容华..."清河王仿佛要上前阻拦,尤静娴忙拉住他:"王爷,请你为了澈儿..."他看了其妻一眼,只得作罢.甄氏向后缩去,仿佛是面前有什么惊吓到她,她掩住双耳,声音颤抖无比:"你不是我杀的...不是...皇上赐死你的!我不过是让李长勒死你..."她自顾自的说,全未见玄凌的脸色阴沉了许多,她停下,又惊道:"慕容世兰!不是本宫...欢宜香...不是...你害了他!血偿!你...火是我还有眉姐姐..."她颤抖着跑向这边,手中仍旧捏着沾满灵犀血的簪子,看她这癫狂之状,谁知会干出什么事来!只见世芍怒斥道:"你终于认了!"说完,她急步上前,玄凌忙不迭道:"芍儿,回来!"世芍不理,冲甄氏而去.拧住她的手,只听"咔"的一声,似乎是脱臼了,由于疼痛,甄氏握不住簪子,落在地上,世芍冷笑着扔开她,她却蜷缩在地上,□浸出红来,母女两个的血混在一块,是那样的可怖.   灵犀帝姬殇.甄氏落下一成形女婴(雪魄炮灰了),详情我并不知晓,只是玄凌的脸色黑得无法再黑,我只是隐隐听见甄氏昏迷之中唤了一声"清",呵,这俩人,果然有问题呢.   玄凌立即贬甄氏为正六品贵人,禁足,日日命人掌嘴.我见他愠怒至此,便也不忍对他说甄氏之事.灵犀已殇,任凭甄氏如何哭诉,他也绝没有再听.甄氏清醒过来,日日哭号,令人动容不已,世芍动怒,在她脸上划了一道疤,叫她以后再不得以容貌自居.我心头快意,咎由自取!在玄凌面前杀女儿,呵,你不是想要害死泽儿么就让你尝尝失去孩子的痛!   我与陵容去看过了甄氏,她如今头发干枯,神色凄然,脸上那道疤虽是不甚明显,但她再也无法因容貌而傲.如今的她,哪还有当年宠冠六宫时的风姿禀退了众人,陵容缓缓迈到她面前,轻轻唤道:"姐姐,别来无恙"甄氏抬头看她,唇角挂着嘲讽:"你来做什么"复又看着我嘲道:"宸妃可是得意了我如今落到这般田地,宸妃出了不少的力!"我并不气恼,柔声道:"贵人何出此言灵犀帝姬之事..."她不叫我说完,指责道:"你当真以为我是傻子么我会不知道,安神汤里被你加了药!"我道:"贵人,表哥早着人验过了药渣,若是有旁的,岂会有人加过旁物更何况,婉儿如何碰得到"她冷笑道:"好!好!就说此事你置身事外,那中毒之事,你敢说不是你自己作得戏么"我垂下目光,"你敢承认吗!"听她如此说,我不禁好笑,讥诮道:"没错,是我做的.你又能怎样呢!"她狠狠地咬牙,仿佛要将一口银牙咬碎.我缓声柔道:"我并不想害你,可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害我的泽儿,本宫焉能容你"我走到她面前,托起她的脸来:"真好的皮相,也只是因为它,你才获宠的."她眸光惊异,道:"本宫自小熟读四书五经,哪怕是为了这张脸..."我冷笑,以护甲在她脸上划过.   我笑得娇美:"贵人真觉得表哥爱你的才"不待她回答,我冷笑,缓缓道:"别傻了,才华,宫里谁缺只是谁如你一般半分不知何为藏拙.论才,本宫输你燕宜输你或是你觉得,你能越过我大姐姐去"她哼道:"皇后是叫你来磨去本宫心智么"陵容嗤笑道:"姐姐还自称本宫可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我俯□子,轻声在甄氏耳旁道:"贵人说说,若是婉儿去告诉表哥,贵人有一日与清河王私会,他唤你缳儿.再有一日,你与摩格关系亲密.还有,你昏迷时,唤了一声,'清'."她脸色顿变,怒道:"朱柔嘉你敢!"我吃吃的笑:"本宫岂会不敢"说完我便要离去.她张狂的大笑:"你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你认为他真是爱你替身,替身罢了!你我有什么区别!明明你的归宿会很好,非要进宫来!你图什么!"我转头轻笑:"爱我爱他,他疼我就够了."我对陵容笑道:"姐姐说呢"她不语,略略一笑,脸色也不太释然.她,心里还有甄珩   身出了未央宫.我与陵容各回了宫室.爱,岂有什么爱.玄凌于我,的确重要,却不是那种的重要.他是泽儿的父亲,是我的表哥,是我的姐夫,更是我的丈夫.爱帝王家哪来那样多的爱他的爱,早给了长姐,余下的,只有情.英俊多情的帝王,有什么不好呢    ☆、东窗事发   四月二十,宝儿一岁了,满月宴极为隆重的,玄凌赐了好些赏赐不说,还破例晋封世芍为昭仪,并允其保留封号.这可是无上的荣耀.皇后头风发作日益频繁,倒不知是怎么了.   甄氏失势,胡贵嫔却又出来闹腾了.她是个无脑之人,倒也不必太过担忧.予涵那日见了生母杀了孪生的姊妹后,一直郁郁寡欢,小脸上再也没了笑容.谁又能知道,天仙子的致幻作用会使得甄氏杀女也是她自个儿无知,安神药中本有天仙子的种子以来安神,那东西与酒同服,便如以酒吞服白色曼陀罗,必会致使人产生幻觉.好在,她并未伤到其他人.天仙子,不过在她的安神药中多加了三厘罢了,竟有这种作用!   五月的天气极闷,我又贪得凉快,便再不出承乾宫,况且,予泽如今益发大了,我也慢慢教他习字.我吃了一口茶,看着眼前这愈发美貌的女儿:"良玉,你这样,你母妃晓得吗"她轻轻道:"母妃几乎已经承认了儿臣果真没有想错."我蹙起眉:"你的意思,你果是要去向你父皇言明""此时若是不去,岂非错失良机甄氏杀我生母,此仇焉能不报"我点头道:"此事也是了..."语落,我徐徐叹出口气来   午后,这天真是热得很,院中的知了聒噪,叫人心中更是烦闷.我命人拿了许些冰盆放在屋里,这才作罢.玄凌身上的寒意却叫我在这样热的天中都打了个冷战.我想来是温仪已告知他其母被害一事,佯作不解道:"四郎怎么这热天的,还这样发着寒意"他不答,倚在玉簟上,才恶狠狠地骂道:"甄氏这毒妇,竟是干出了去母留子之事!若非朕的良玉,朕还不知此事!勒死余氏,迫死兰儿,还下毒害死琴默,这贱妇还干了多少人神共愤的事!"我扬起一抹嗤笑,抚着他的胸口:"四郎何必为了这些污秽事生气甄氏连灵犀都能下得去手,还有什么她干不出"他握住我的手,将我抱住:"婉儿,朕悔了,这等毒辣的女子,朕...怎会宠信了这样多年"我宽慰道:"岂能怨了四郎原是此女太会作戏,合宫上下,也无几人未被其蒙骗."他狞笑:"朕不若现今便打杀了她!"我心念一动,这样杀了她,未免太过便宜了.可...   “主子——”门蓦地被推开了,我慌忙抽出玄凌的怀抱,理了理略有些凌乱的鬓发,饶是如此,也掩不住绯红的脸色。进门的果然是显儿。我与玄凌此时都是极为尴尬的。显儿见此状,忙不迭伏下,掌了自己两个嘴巴:“奴婢该死……”玄凌握拳轻咳一声:“出什么事了?”显儿这才回过神,急道:“是、是永安殿下和温惠帝姬……”我不待她说完便急了:“泽儿和宝儿怎么了?”她抬头看我,目光急切:“永安殿下与温惠帝姬本是由熙昭仪领着在太液池散心,可,胡贵嫔来了,贵嫔还在把玩着那块说是与生俱来的玉佩,结果……”“结果,打碎了?”我道。显儿点头回答:“是的。贵嫔出言讽了昭仪两句,结果昭仪未曾忍住,两位殿下又摔了,正巧碰坏了玉……”她声音慢慢变小,仿佛惧怕什么。   玄凌脸色不好也是应当的,胡氏那块玉佩,据说是她出世之时握在手中的,一直无法舒展的手直到遇见了玄凌才将她的手打开,掌心便是那块玉佩,上面刻有‘万世永昌’的字样,乃是上天的吉兆,如今玉碎了,可不知会如何呢!   我急忙随玄凌去往事发之地——太液池。日头正大,晒得人好不难受。宝儿正缩在世芍身后,哭得小脸上都是泪水,予泽也在先行赶来的陵容怀中发抖。而胡氏正与世芍在理论,地上的碎片必是那块玉佩了。看这残渣,便知晓这是成色极好的玉佩,况且还有着吉兆。见玄凌一来,胡蕴蓉立马带着哭腔:“表哥,这可怎么办呐?这玉被打碎了……”那娇媚的模样哪还有半分与世芍理论的气势在?我走到陵容面前抱过泽儿:“多谢姐姐了。”陵容只摇头,命宝鹃将玉佩的残渣收拾起来。胡氏哭哭啼啼的,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看得世芍咬紧了牙,奈何此事理亏,不敢有所动作。玄凌看了残渣,脸几乎都黑了。宝儿蹒跚的走到他面前,拉着他的衣袖告饶:“父皇……宝宝、哥哥……不是……”她或许不知道“故意”二字如何说,刚止住的泪水又漫了一脸,将自个儿娇美的小脸都哭得花了。予泽也哭得伤心,央求道:“父皇。是、是儿臣……不是宝宝……”我心疼极了,却也不敢说甚,此事关系国运,谁敢染指?   胡氏益发得理不饶人了,嚷道:“蕴蓉本也不该与孩子计较,可表哥,这是上天的礼物,如此破损了,对天神不敬,唯恐灾劫啊!”眼见她如此要玄凌惩处两个孩子,我如何忍得住,怒道:“贵嫔未免危言耸听了!”语罢,我缓缓跪下:“此事与孩子无关,若是表哥真要责罚孩子来平息天神的怒火,就请责罚婉儿,泽儿和宝儿还这样小,他们什么都不明白。”我方说完,世芍也伏下道:“请皇上责罚臣妾便是。”玄凌的眸光透着左右两难,我几乎没见过他这般为难的神态。胡蕴蓉唇角扬起一抹冷笑,又极快敛去,哭道:“表哥,如若不责,只怕上天降祸于世……”“好了。”玄凌沉声打断她,“朕自有分寸,蕴蓉不必多言。”胡蕴蓉见状,再不开口,那神色,仿佛在等着玄凌下旨处死我与世芍。   玄凌正要开口,陵容忽然道:“皇上,两位妹妹也着实不易,何必责罚?”胡蕴蓉气恼道:“昭妃半分不怕起祸端?”陵容并不理她,柔柔一笑:“臣妾听闻,民间有一种技艺名唤‘补玉’。方才臣妾见胡贵嫔的玉佩不过碎成两半,想来应是能够补好的。若是能补好,想必上天也不会降下祸事来。不知皇上以为如何?”玄凌不禁大喜,自然,他根本不想责罚我与世芍。“但,此事事关重大,能交与谁去做?”胡贵嫔悻悻的发问,语气极为讽刺。我见陵容笑得颇有深意,心知她或许有什么计谋,道:“婉儿愿做此事。”胡氏冷笑着看着我:“宸妃是痴傻了?你莫不是想要出宫去补玉?”我岂会理她?道:“婉儿会请哥哥相助,还请表哥信任婉儿。”我说的真诚至极,玄凌也当即让我将功补过,命陵容将包有碎片的手巾给我。   我接过收好,等回到承乾宫再命人送去愉国公府。世芍怒极了:“宝儿和泽儿这样小,更是未曾碰见她!她却说是两个孩子打碎的!分明是那胡氏意图栽赃,好拖了我俩!”我心中又急又怒,拉她道:“姐姐少说几句,谁又会信你我?只希望哥哥能寻见补玉的高人,否则,咱俩性命堪忧!”说罢,我颓然地坐下,心中五味成杂,玄凌内心必是不想惩处我二人,可关系国运,哪还顾许多了!只望世上真有补玉一说,方可解我与世芍的危机书本网   此事一出,合宫皆知,皇后亲自上书,请将我禁足.知晓此事后,我也自请禁足抄写佛经减轻罪孽.玄凌无法,只得应了.禁足是苦差,我断断不能叫予泽与我一道受着,便将他送去长杨宫,由陵容养上一段时日.为今之计,只能按兵不动,等朱承琏的消息.   在我禁足一个月后,六月,朱承琏进宫来了.我与皇后都去了仪元殿.六月的伏天分外的恼人,好在仪元殿中凉快.我许久未曾见过朱承琏了.他还是如往日般意气风发,见皇后与我来,行礼道:"臣见过皇后,见过宸妃."他虽已加封为从一品骠骑大将军,但我是后妃,也受的此礼.皇后笑得十分温柔:"承琏,你我乃是至亲,免了此礼吧."朱承琏这才起身.自怀中取出了一方玉来呈给玄凌.那块玉佩成色好极了,上面'万世永昌'几个字叫人十分容易辨认,是胡氏的玉佩,哥哥已经将它补好了.我分外欣喜,玄凌也赞道:"不愧是承琏,行事从未叫朕失望过."朱承琏恭敬万分,道:"多谢皇上夸赞,臣不过行分内之事."玄凌细细看玉,终是笑道:"补玉之技委实难得!竟连一分破绽都看不出."朱承琏低头道:"臣寻得京中技艺最为高超的玉匠.此人对此道极为擅长."玄凌笑语:"好,如此甚好!"我舒心下来,如释重负   朱承琏又道:"惟有一件,事关欺君之罪.还望皇上容臣禀明."玄凌此时正兴奋,忽闻此语,有一分惊诧,道:"何事快些言明."承琏看我与皇后一眼,躬身道:"臣着玉匠修补玉佩之时,其对臣言说,他曾受人重托,制作过一方与此物一模一样的玉佩,因为字迹缘由,他记得格外深刻."我与皇后面面相觑,若真是如此,胡蕴容岂非欺君玄凌沉了脸,盯着手中的玉佩,半晌后才道:"朱承琏,此话可当真"哥哥伏下道:"臣万死不敢欺瞒皇上."玄凌忽然扬起一抹狰狞的笑容,口中语气却并未改变:"如此,你便带那人到晋康翁主府上去一趟,回来在与朕说话."   玄凌本要领着我与皇后去燕禧殿的,结果皇后头风发作,只得先行回凤仪宫.我颇有几分担忧:"姐姐近日究竟是怎么头风这样的频繁"玄凌叹道:"宜修这样频的发病,朕亦有些放心不下."语罢,命苏明全去宣御医.我心中总有不好的预感,总是觉得,此行必要出甚事的   胡氏本坐在榻上吃着燕窝,见玄凌一来,忙起身行礼.玄凌并不叫她起,将玉佩交与她的侍女后,沉声道:"此玉国舅已经将它补好了,你日后好生收着,莫再有这种事发生."说至此,他忽又冷笑道:"这玉佩乃是上天吉兆,马虎不得.若是有人意图用此来争夺宠爱,此罪当诛!蓉儿说,是不是"胡氏慌忙抬头,眼中颇有些惊恐,声音也不若平日的娇滴滴:"表哥..."玄凌此时对她温和一笑,却又说不出的可怖.君王便是这等了,喜怒不形于色,永远没有人能猜到他想了些什么.   等了几日,朱承琏便复命了。那位玉匠直接指认了晋康翁主的侍女就是当年委托他制造玉佩的人。这下可好,欺君之罪可不是闹着玩的。玄凌气急败坏的降了胡蕴蓉为从六品才人。这尚且是看在其母是大长舞阳公主的女儿的份上。哪知次日,玄凌下令搜宫,在燕禧殿搜出了诅咒木偶来,上面密密麻麻的扎着针,并且写着皇后的名字,玄凌大为震怒,当即下令赐死胡氏。任凭晋康翁主进宫哀求也不为所动。此事一出,公众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气氛——玄凌下令清查后宫。(好吧,我抄袭月上的,月上你不要生气哦。)至于清出了什么,那可不得而知。庆贵嫔处搜出了鹤顶红来,自然,甄氏“下毒”害我,毒的来源就是周佩,她不可避免的被玄凌迁怒贬为选侍。此事是谁做的,只有陵容了,周佩险些害得她父亲入狱,这仇怎会不报?且不论安比槐是否是昏官,那毕竟是生父……    ☆、清河   乾元二十六年六月,晋康翁主一门欺君,玄凌重责,夺了其翁主之位,圈禁在府不得踏出半步。同月,其女胡氏被赐鸩酒毒杀,皇四女和睦帝姬珍缡交由贤妃抚养。皇三子予涵送到了慎贵嫔刘令娴处。   宫中接连发生这样大的事,玄凌的疑心病益发的重了。如今除却侍寝,后宫嫔妃大都不能进入仪元殿,唯有皇后、燕宜与我例外。皇后养病,哪有那样多的时日在外?燕宜宫中还有予沛与和睦,也是无暇,我自然也不会无事去仪元殿。这样倒是平静得很。   单只一件,清河王玄清隐隐有些疯魔之状。我虽是听说这位不爱功名,但现在据说是上朝也屡屡告假,清河王妃尤氏在进宫向皇后请安之时,禁不住追问,直说玄清自甄氏被禁足之后日渐消瘦,日日饮酒大醉。我不知是该说他痴情还是没脑子,他是先帝隆庆帝最为钟爱的儿子,玄凌与他哪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也不可能没有忌惮,何况是玄凌疑心日重的情形下。他还敢这样明目张胆的闹出这一出,说不准,明日玄凌会随便寻个由头抄家夺爵!予澈可还小呢。   转眼,已到了乾元二十七年春日。天空淅沥的下着小雨,俗语道:“春雨贵如油。”这对于作物来说是极好。我已有好久没见过甄氏了,不知她在未央宫还好?她获罪虽是少不了我的推波助澜,但终究是她摆不正自己的位置。胧月和予涵都很好,本是我对不起予涵,故此,我也时常照看他一二。她生母虽是罪人,但欣妃将她保护的很好,不过亲眼见了甄氏杀了灵犀,她姐弟怎能释怀?   宝儿已经两岁了,又是个馋的,每每瞒着她母妃上承乾宫来寻予泽,都要吃上一小碗碧粳粥不可,碧粳粥原是贡米,孩子多吃些也好,只是要说世芍绯烟宫的小厨房比不过我这儿,我是绝不信的。   三月十五,原是内命妇进宫向皇后问安的日子。予泽欢喜予澈的很,宝儿也喜欢予澈,硬是叫我与世芍带她们去。予澈鲜少进宫,却也是个稳妥的孩子。尤静娴坐在下首,见我与世芍来了,起身见过礼。我见她目光有几分悲恸,也有一分绝然,不知是怎么了。宝儿忙小跑而去,口中叫道:“六王婶,予澈得得来了吗?”她竟是慌得唤“哥哥”为“得得”。我忍俊不禁,尤氏轻笑道:“多谢帝姬挂念了,澈儿并没有来。”宝儿的脸一下便拉了下来,泪眼汪汪的看世芍。世芍不看她,她也不劝其母。慢慢走到皇后面前,哭道:“母妃不要宝宝了……母后抱……”这丫头还知道卖乖!险些将世芍气个倒仰。   尤氏叹道:“永安殿下和帝姬都是极好的……”皇后抱宝儿坐在身边,笑道:“澈儿莫非不好?”尤氏忙到:“岂会?不过……”她轻轻笑道:“孩子们都是好的。”我笑一笑,澈儿必是好的,只是他那父亲可不一定了   尤氏欲言又止的模样放在谁人身上也知道她是为了清河王.我却是有些不懂,若说玄凌爱长姐,是因为长姐乃是宛若谪仙的人物,倒也无可厚非.可甄氏,先不说旁的,他俩相识之时,甄氏已经是玄凌嫔妃,他还能情不自禁到这份上.未免叫人觉得不可思议,不过也罢了,爱这事情,几人又说的清呢   我笑道:"听闻王爷近来身体欠佳,不知可好些了"她眼神微微有一分无奈,又有一分绝决,道:"多谢宸妃关心,王爷尚且安好."皇后拉着宝儿的小手,笑得雍容之至:"按理,她唤六弟一声表哥也不为过,弟妹何须如此"说到这儿,她又敛了笑,而以一种忧心的语调道:"只是六弟这般也不是办法.还需早日处理了此事."只听清河王妃一急之下,竟是脱口道:"心病又得如何"她向来是温文娴静,今日倒似全忘了礼.她见我三人都看着她,低头致歉.世芍笑得美妙,话却不饶人:"本宫曾听说了一种心病.发病之人乃是痴心妄想,成日痴想着根本不可能的事儿,就像某些不开眼的觊觎后位,或是像那作死的温实初般垂涎后妃,却也不瞅瞅对方是什么人!一个在皇上心中没位子的贵嫔也不怕作贱了自个儿的身份!"她说得爽快,我却知晓她句句骂着玄清.看王妃的脸色渐渐差了,她定是知道此事的.如此,是选择包庇玄清么甄氏当真那样好,好到让玄清辱没了国公家的女儿   尤氏的眸光益发深沉,轻声道:"可是沈氏不守妇道..."我啜笑道:"此事可不一定.沈氏不受重视,惟有姑姑怜惜一二.可若温实初无意,怕也成不了."尤氏的脸色惨白无比,张嘴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我笑道:"原是婉儿猜的,沈氏死的时候,婉儿还未曾入宫."她的笑容无力极了.皇后道:"好了!还嫌没有丢脸么温实初已被夷灭了三族,还提做甚此事乃是皇家密事,再嚼舌根的,便下去领板子!"我与世芍忙欠身道:"臣妾知罪."眼见尤氏已快要昏倒的模样,我勾出浅浅的笑意来   尤静娴几乎是落荒而逃.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凤仪宫外,才轻声道:"她这样慌张做什么"皇后逗着宝儿,道:"还不懂清河王与甄氏,必是有私."世芍冷笑道:"真真是个好的!还得要他的女人替他担惊受怕!可不知如果皇上晓得了会怎样!"玄凌如今那样多的心眼,叫他知晓,甄家惟有一条路,死!皇后声音温和而又可怖:"咱们没有证据.你莫非认为他两个会自己承认构陷落难妃嫔,这罪名可不好听."宝儿在皇后身边与予泽傻笑着,看两小可爱的模样,我心头暖了许多:"不妨走一步看一步,何必与她计较"世芍哼道:"话虽如此,但我还是要叫她血偿了我姐姐的性命!"我胸口蓦然一痛,看了皇后一眼,手指缓缓滑过茶盏口:"是么杀姊之仇,是理应报的...可是..."皇后注意到我的反应,依旧笑得温和:"你姐姐虽是跋扈,却也不该是触壁而亡的下场.甄氏委实过火了."世芍咬牙切齿道:"我必叫她不得好死!"她说得极有气势,宝儿竟是鼓起掌来:"母妃厉害..."可爱极了的孩子.杀姊之仇,不得不报,我却永远不成了.   七月初七,乞巧节,亦是我十九岁的寿辰.玄凌向来疼我,为我庆生倒也并未出乎我的意料.我是连贺礼也收了许多.清河王没有来,只怕还在怀念他的缳儿.玄凌不可能放她出来的   今日本是佳节,闺中的女儿今日也会聚在一起,在葡萄架下听牛郎织女悄悄话.或是祈求织女赐下一双巧手,故名祈巧.去年成婚的淑和也回来了,她的夫婿是年轻有为的兵部侍郎佟国安.听闻当年的甄珩也是做过这官的.罢了罢了,一个被革职的人,提他作甚甄家不笨,自然知道甄月晗是他们被召进宫,而后被"在府中暴毙"的女儿甄玉姚.但他们可敢去招惹慎国公甄修谦那可是出了名的大脾气.况且他若是不欢喜月晗怎会认她做女儿淑和如今可不是那个为母亲担忧的小姑娘了.她是我大周乾元一朝的大公主永泰公主(好像原著是帝姬出嫁改称公主,然后封号也要改)她那尚有些稚气的小脸与妇人的髻看着总有些不相匹配.欣妃此刻拉着她不停地关心.胧月再好也比不过亲生的女儿啊   胧月如今已有十岁了,不得不说,她是个极美的闺女,含笑间仿佛有甄氏的影子.只可惜,因着她构陷皇后之事,她已在她父皇处全然失了宠.玄凌是欢喜长姐那种纯善之人,可宫里那有什么纯善尔虞我诈,刀光剑影,从来不逊于前朝!胧月八岁会为了生母陷害嫡母,谁又知道我的泽儿不会为我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   本是极为欢庆的一日,哪知,等众人各自散了回各自宫中之后,却出事了.今日因是我生辰,玄凌便要伴我.可回了承乾宫连茶都未喝上一口,便见琴语急慌慌的跑进来:"皇上,娘娘,坏了!凤仪宫...凤仪宫走水了!"我险些从椅子上跌下来.走水了玄凌蹙眉道,语气也焦急不少:"皇后呢"琴语几乎要哭了:"回皇上...还不知道..."我哪还忍得住,忙向外而去,身后传来玄凌的声音:"快备轿!"   离凤仪宫尚远,那冲天的火光烧得我的心揪得疼.等轿辇停在凤仪宫前.这里已经围满了救火的人,隔远了看,皇后披着一件外衫,立在萧瑟的秋风中别有一番美感."姐姐!"我小跑到她跟前,她脸上还有些黑灰,颇有些狼狈.饶是如此,她仍向玄凌行了礼.玄凌不叫她行完便拉着她,急道:"可有受伤"皇后轻轻笑道:"多谢皇上挂怀,臣妾并没有受伤.全亏了剪秋和绣夏..."玄凌这才舒了口气,道:"赏!"俩人各谢了恩.我扶着皇后,轻语:"姐姐,这火..."她冷笑,什么也不说,火光很好的掩去了她的狞色,而后她幽幽的叹道:"凤仪宫走火,只怕..."这声儿是极小的,只有我能听见,我不明白她想说什么,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愿只是我的错觉吧   果然,次日,钦天监来报,只说什么"宫中失火,乃是上天降兆,其人必会带来祸端"!玄凌只得下令禁皇后的足.我坐在承乾宫中,狠狠地咬牙,陵容只在我身旁,淡然道:"果然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我诧异地看着她:"容姐姐什么意思"她此刻方冷笑道:"你真当这是真的钦天监的话,十有□是有人买通了季惟生!宫里想要皇后死的,你说是谁"我蹙眉:"她已被禁足这样多日子,怎能做到"陵容笑道:"你忘了,宫外还有一个对她绝无二心的人那人的权势,收买季惟生不是难事!"我蓦然怒了,好你个玄清,你觊觎宫嫔便是死罪,还敢陷害皇后!倘使你成了,再煽动季惟生瞎话几句,甄氏非得放出来不可!我绝不叫你如意!   我正焦急的不行,予泽却在屋中四处的找他的小虎头.直到他手中捏着一封已经泛黄的信:"母妃,这是什么"我缓缓走到他身边,只见他利索的剥离信封,像大人似的看起里面内容.轻声念道:"予什么灵什么什么,皇.什么.非什么什么,"他歪着头,脸上表情几乎要哭了:"母妃,看不懂..."这混小子才三岁,哪能识得那样多的字我好笑得很,伸手拿过信来,是温实初留下的,说是可以用来制衡甄氏.不消细想,我便看起信来,却将我惊出了一身冷汗.予涵和灵犀,居然不是玄凌的孩子!信中详细诉说了甄氏如何求温实初为她保胎的经过,而后又如何哄骗玄凌,这信若是落到玄凌手中,以他现在的心性,甄家必被满门抄斩!   转眼八月十五,万家团聚之时,清河王再没有什么理由不进宫来了.皇后禁足,宴会由端贵妃贤妃主持.我坐在椅上,看着舞蹈,浅浅的抿了口酒,辛辣入喉,却也没有将我呛到.世芍时不时瞪向玄清,而又冷笑.他倒是如往日般,只是略显些些憔悴.我心头不快,看着池中的舞,念道:"东坡词云: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可惜了此番良辰美景,人却无法团圆."   我说的令人动容,眼里几乎也含满了泪,玄凌看我一眼,道:"你若委实思念家人,朕不妨明日宣承琏入宫来."我带有些许哭腔:"多谢表哥."燕宜轻轻一笑:"可别要哭,这大好的日子,可不能见你梨花一枝春带雨了."我脸上一红,讪讪道:"贤妃姐姐欺我..."她乐道:"我可没有."话锋一转:"可不想哭了"我红着脸点头,又忆起另一件事来:"表哥,明日婉儿想为爹娘还有大姐姐烧些银钱去.还望表哥能准了."玄凌眼中蓦然一分怅然,道:"当然.宛宛还有舅父舅母..."他不说下去,而众人已然识趣的起身劝道:"皇上节哀."玄凌这才命众人坐下,重新换上笑颜.我转头看着玄凌,他还是有着些许哀伤.谁又会不伤心呢   酒过三巡,已然深夜了.甄氏对燕宜有恩,燕宜倒也命人送了一碟上好的月饼去.予澈予泽和宝儿几个年岁相仿的孩子们便在殿外玩.我早吩咐乳母随时带他们下去.我那日知晓那件绝密后,予涵与予澈仿佛是有五六分像的.屋里几乎已停了宴.清河王似乎又醉了,趴在方桌上双目迷离,尤氏的神色那般无奈,扶他向外走.玄凌也喝得有些多,我要扶他之时,他握着我的手,喃喃地唤:"宛宛..."我亦不知心中什么滋味,听着他一次次的"宛宛".   各回了各自的宫殿.我刚迈进栖鸾殿,便见一个女子在其中.这女子皮肤白皙,倒也是极美的人.我也不惊,道:"璃伽,你有事"她轻轻笑道:"宸妃可愿帮帮皇后娘娘."她的声音与我相差无几,她便是那装作长姐鬼魂将我吓晕过去的人.我道:"你要扮作长姐去劝表哥"她摇头:"奴婢的身份是见不得光的.可是娘娘你可以.若是命人查清了火是谁放的岂不更好"她笑靥如花,我道:"姐姐查清了我能做什么"她只在我耳边轻语几句.   八月廿.我刚起,送玄凌去上了早朝.我便上绯烟宫仙居殿去寻世芍.绯烟宫的膳食可是宫中一绝.我刚领着予泽进门,便闻见一股子奶香味.宝儿正坐在小椅上,美美的喝着奶粥.见我们进来,她转头道:"颂芝姑姑,宸母妃来蹭吃的了!"她人小声尖,听得琴语棋言还有显儿憋不住笑起来.我笑:"你个小滑头,将我惹急了,非叫你母妃治你!"她也不怕:"母妃好好,不凶宝宝的.哥哥坏,抢宝宝的饭饭."说着,仿佛真怕予泽抢了她的奶粥,扬起脖子,将一小碗奶粥喝尽了   我吃了一碗米粥,又打发了显儿领孩子去玩.便坐在世芍身边,她似乎没有睡饱,懒懒的打着哈欠.我呷口茶,道:"世芍没有睡好"她没好气道:"你也晓得,我绯烟宫就在未央宫旁,昨日不知哪个不开眼的半夜鬼号,叫我知了,非叫他好看!"我笑道:"说不定,就是鬼呢."话落,我笑得像个孩子般天真.要变天了!   夜.玄凌是来承乾宫的.他如今疑心益重,连我也会怀疑的.我缓缓替他脱下外衫,道:"四郎知道么世芍姐姐说晚间听见有人哭号,睡不好觉呢."他笑着搂住我的腰:"若是如此,朕晚间去陪她可好承乾宫又无人哭号."我佯作恼怒,拂开他的手,转身道:"去吧去吧,出了这门再别进来了,就让我与泽儿独自守着这宫殿便是了."他拧我回来,道:"婉儿何日成了这性子莫不是被世芍带坏了"说着,将我揽到怀里,轻声喃语:"婉儿在朕心中,永远是独一无二的."我笑着将他的手放在胸口:"婉儿心中,表哥也是独一无二的."他笑道:"又忘了么不是说好你我独处之时唤朕四郎,婉婉忘了"我心头一阵刺痛,婉婉...我悲哀无比,只轻声唤了声:"四郎..."   正欲就寝(那是干神马你们懂的)门外突然想起苏明全的声音,他连唤了几声"皇上".玄凌穿着明黄的寝衣,听苏明全的声音后,脸色便像那锅底一样.我此刻只着一件亵衣,乃是一片春光.我尴尬得不行,只得缩在被里.玄凌怒道:"有什么事!"苏明全许是听出了话中怒火,道:"皇上息怒.是...熙昭仪领人冲进未央宫去了..."不待他说完,玄凌便喝道:"由她去便是!那宫里有什么东西需要回禀朕!"我见他胸口起伏那样厉害,心知他怒得很,他曾服过五石散,哪能这样动怒我忙起身轻声劝道:"罢了,四郎也知道芍姐姐的性子."他握着我的手,火气渐渐平息,沉声对外道:"若有事的,明早再禀明朕.今日朕再不想听见这些!"语罢,再不理屋外,揽过我躺在床上   次日,我才听说,世芍昨夜冲进未央宫,将那哭号之人捉出来,狠狠打了一顿.而那哭号的,竟是昔日的内监总管,李长.他伺候了玄凌多年,玄凌尚且怀有些许情谊,看他被世芍打了,只道:"你不在未央宫好生伺候着,反而夜夜哭号,究竟意欲何为!"李长当了那样多年的总管,向来自持身份,可现如今,他竟是痛哭流涕,避着我连连对玄凌磕头:"皇上,奴才...宸主子日日夜晚扮作纯元皇后惊吓于奴才."我冷笑:"公公糊涂了.本宫为何要作贱了身份去未央宫公公必是看差了!"他依旧哭道:"奴才看得清楚!便就是宸主子!昨夜奴才若非见到宸主子所扮的先皇后,岂会被熙主子捉起来!"他说得肯定,却不料玄凌将茶盏砸到他身上,滚烫的茶水浇了他一身:"一派胡言!宸妃昨夜与朕在一处,岂有惊吓于你之说!"我徉作深思:"如此...果真是大姐姐大姐姐是为了什么..."我还未说完,李长叫得分外的凄厉,世芍本怒得不成,上前便踢了他一脚,李长也不理,没命的磕起头来,口中叫道:"先皇后...奴才不是...是六王让奴才放火的..."   李长疯了.口中叫嚷着什么六王叫他放火.必是前些日子凤仪宫走水之事.玄凌大怒,当下赐死李长,又寻个由头将玄清禁足,将季惟生发配到边疆去.皇后被放出来,却宛如没事人一般,只叫了清河王妃与世子入宫小住.   尤氏从来不是蠢人,她应是能猜到为何宣她入宫.只是这位王妃原本身子就弱,中毒后更是弱了,皇后只命了人日日去诊脉,予澈却叫送去了长杨宫中.不知她是想要做什么,只是骨肉分离,却是事实了    ☆、事败成空   转眼,便是乾元二十八年元月.因着这几年发生的事太多,败坏了兴致,玄凌索性又一次大封后宫,权作了冲喜.恬嫔杜氏为容华,小媛姜氏为婉仪,(还有谁谁的,记不住了.)慎贵嫔刘令娴为淑容,淑仪冯若昭为敬妃,昭仪慕容世芍为熙妃,欣妃吕盈风为欣恭夫人,昭妃安陵容为昭妍夫人.   因着玄凌的偏爱,主位之中,惟有我一人越级晋封,受封为德妃.他原要封我为淑妃的,但甄氏坐过的位子,我说什么也不愿.也不消多日,行过册礼后,这宫中的高位,便只剩了淑妃之位.   甄氏在如今形似冷宫的未央宫中过得并不好,如今她几乎只靠了燕宜不时的过问来度日了.玄凌开春以来,不知是怎了,身子益发不好,我原本想着,等春日便向他吐露甄氏的污秽事,可现在,哪敢刺激他?也因了他身子不好,朝中请立太子的呼声也高了起来.玄凌怎可能高兴呢?请立太子,岂不是在说,他老了吗?转眼,玄凌已四十有一了.我也二十一了.在宫里,春去秋来,竟是已有六年.泽儿今年便五岁,该是进上书房.连宝儿也三岁了.   三月的天气倒是一年之中最好的了.太液池畔的植物都开了花,美得很.我只摘了些许缝了一个香囊让予泽带在身上.他入上书房去,我还是有些担心的.我已不知是第几次拿出那封信来看了.温实初很聪明,握着这个秘密,哪怕甄氏没有倒,他也可以凭借这个活命的.这倒是能彻底打垮甄氏.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起,我变得这样恨她,呵,若说她与玄清之事,乃是情不自禁,但,明知有身孕还要回宫来,又是一顶绿帽子,也不知玄凌如今的身子可承受得起这消息.若再不成的,只有请二姐姐出面了.还有,璃伽.   璃伽是极美的女子,但,与长姐并不相似,惟有她的声音,她的身影.去岁,皇后放她出了宫,可若实在需要了,运一个人进宫并不是难事.那清河王可是个至情之人,妻儿在宫中这样久,也没见他过问过一句,倒是常差人去甄府.果然寡情!不知尤氏是为了他什么!   午后,我便去仪元殿了.玄凌害了咳疾,如今可难受得紧,仪元殿又不允寻常妃嫔进.他还在案前改着奏折,我也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只见他不时剧烈的咳嗽,心里微微地疼着.我从观书手中接过雪梨膏,叫她下去,便走到屋中,行礼道:"臣妾给皇上请安."他知是我,笑道:"婉儿来了.手中是什么"他的声音有些嘶哑,我起身,将一盅雪梨膏放在他面前:"婉儿见表哥也有些累了,不如先吃点润肺的.咳得也不好受呀."他笑,尝了一勺,又调笑道:"婉儿的手艺可不如宜修."我笑:"婉儿是多放了糖罢了,表哥不喜欢吃糖"他重重的咳了几声,难掩笑意:"晓得还放这样多."我道:"泽儿便爱吃糖,婉儿想着,父子之间便是一样的.这才放了这样多."他好气又好笑,敲一敲我的额,却也什么都不说   我伺候他午憩后,只坐在床边看他.不得不说,岁月对他是格外优容的,不仅未在他的脸上留下痕迹,还为他添上一种莫名的魅力(这句根本是为了凌党.)作为一个男子,他已是做到极致了吧.他虽是睡了,但他断断续续的咳声听得人心都揪上了.他已经不年轻了.我抬手抚上他的脸,低低地道:"四郎,你不要怪婉儿,待你好一些,婉儿再告诉你.还有..."予涵...我本对他不起,此事若事发,以玄凌现在的心性,必会杀了他的,至少,得做些事,为了这个孩子.他又咳了起来,慌得我忙缩回手,为他抚着胸口.   玄凌并未睡多久,他醒来之时,看我的目光那样深沉,仿佛想穿透我.我只得微笑得僵硬,他并不语,起身重新坐在案前.哪知,正是此时,门外即传来闹声,我心里一惊,竟是在仪元殿外喧哗!玄凌脸色当即便不好了,道:"苏明全,怎么了"苏明全忙闪进,打千道:"回皇上,是...未央宫...甄氏命她的掌事宫女崔槿汐来."玄凌一闻甄氏,手中顿一下,随即狞笑:"朕倒是忘了禁足她宫里的人!"我一愣,他脸上又出现怅然之色:"朕的韫欢..."我讶,挥手叫苏明全出去,我将他搂着,便如他平日一样:"四郎莫要伤悲,宫里还有那样多的孩子,还有漓儿,怡人又有身孕了,四郎已经是祖父了.(-_-怎么这么怪勒)"他看着我,叹道:"朕一旦想到她,便想到她杀女的恶行,两次,两次啊!她如何下得去手!"我宽慰着,却听见另一声刺耳:"未央宫走水了!"我暗骂此人的不识时务,可话音刚落,又听一声:"清河王世子还在里面!"或许可以不管甄氏,但澈儿是皇室血脉,怎能放任不管!   慌忙命了人去救,玄凌理了理衣襟,这才走出去,仪元殿前,崔槿汐还在苦苦哀求请通报一声.见玄凌与我出来,忙伏下道:"奴婢给皇上请安,给德妃请安."玄凌不叫她起,抬脚便踹到她胸口:"作死的奴才,仪元殿是你能吵的"她倒在地上,仍求道:"请皇上去看看小主..."玄凌眸光愈狠,冷笑道:"甄氏是什么人!值得朕去看她"语罢,又吩咐人道:"将这贱婢叉下去,乱棍打死!"不知是否是他动了气,他又剧烈的咳起来,我忙为他顺气.苏明全极快的宣来侍卫,将崔氏拖下去.我悲哀的看着她,她挣扎着,苦苦哀求:"皇上,皇上,请去看看小主!"为了长姐救过她一次,就这样护着甄氏,我到底该说她忠还是傻"皇上!"只见一人飞奔而来,脸上满是惊惧,"世子...世子无法寻到!"玄凌骂道:"废物!快些备辇!"   等赶到未央宫时,冲天的火光几乎要盖过了太阳.而尤氏已然哭晕在前.皇后慌而不乱的命令着人救水,又掩住口鼻,以免吸入了尘埃.又走水了,宫里怎会有这样多走水众人正要行礼,玄凌怒喝道:"快去救世子!"这才忙不迭地重新去救,此时刘淑媛伏下道:"皇上,三殿下...三殿下方才也进去了..."予涵...我气得了不得,斥道:"你怎不看好他!他才七岁啊!"她哭得梨花带雨,叫人不忍苛责.玄凌额上突起青筋来极快地命令:"快去救人!苏明全,让清河王马上进宫!"正在此时,火光中冲出三个人来,不,不是三个,他们身上各背了一个人!   未央宫已烧成了焦土.而救出的三人,都还在昏迷,甄氏脸上的疤,被黑灰一掩,愈发的触目惊心.自然,救治之所,是最近的绯烟宫.一个皇子,一个王子,失宠的甄氏倒成了无可厚非.本要太医诊脉,世芍拎起一壶冷茶,浇到甄氏脸上:"本宫还嫌费了水!"   茶水浇在她脸上,她极快的醒来了.她本是茫然无比,抬头木然的看着我与世芍,而后,又悲凉无比:"他...真的死了..."她不知是念着什么.目光忽又一片伤恸.我与世芍相视一眼,正欲开口.只见清河王妃极快的冲进来.她向来柔弱且自持身份,而此时,她用力提起甄氏,而后仿佛体力不支狠狠扔下她:"你说!你说!我的澈儿,澈儿怎么会到了你那里!澈儿如果有事,我绝不会放过你!"我忙拉开她,尤氏那样激动,口中叫嚷着:"你真当我不晓得你和他的污秽事儿吗好得很,好得很!你要放火!你要害死澈儿!"世芍冷笑,不知说给谁听:"他不知甄贵人是与哪个他!原来除了温实初,她还与旁人有染!"门前玄凌的脸色当即阴沉无比,哪晓得,甄氏蓦然激动万分,跳起来抓住我的衣襟,她的脸未除黑灰,再有那道疤,可谓是可怖至极,她拼命地摇晃着我,并未注意门前的玄凌:"他杀了他!是不是!他为什么要杀他!"我被她摇得头晕无比,脚下一滑,摔在地上.   我只觉得尾椎疼得不行,忍不住叫疼.世芍一把拉开她:"甄氏,你作死么"甄氏狠剜了世芍一眼,唾道:"究竟是何人作死你自己知道!"只听玄凌怒喝道:"来人!将甄氏掌嘴二十!"甄氏如梦初醒,看着玄凌暴怒的脸,目光凶狠,质问:"你为何杀他!那是你弟弟啊!"我心中暗叹,这女人疯了!果真疯了!此事曝光,予涵哪有活命的机会不待她说完,苏明全扬手便掌落她一粒牙.她本是该被日日掌嘴的,是燕宜求了恩典免了这酷刑.甄氏似乎被打得有些晕了,倒在地上许久才直起身来.这方才一下,随着劈啪声,她已然昏死过去.我让赏画扶起来,玄凌余怒未消,命人提来一桶水将双颊肿如山包的甄氏浇醒.接着将嘴掌完.   甄氏几乎又要昏倒,门外传来两声高呼:"清河王到----""昭妍夫人到----"甄氏仿佛被注入了莫大的力量,睁大了双目,看着玄清与陵容先后走进,几乎将一口银牙咬碎.狠狠地瞪着陵容.陵容轻轻一笑,又哭起来,跪下膝行到玄凌面前:"皇上,臣妾该死,未能看好世子,如今..."她不说完,泪如雨下.玄凌并不理她,瞪着玄清:"还不去看你的妻儿!"他这才去扶尤氏:"静娴,到底怎么了"她本软在地上无声地哭着,此时用力推开玄清,歇斯底里:"你如今得意了!澈儿现在生死未明,全拜了甄缳所赐!澈儿如果有事,我便也不活了,你二人也不要想好过!"玄清分外茫然,只愣在原地,目光有些愧疚.皇后拉过尤氏安抚几句,命剪秋领她下去整理.玄凌怒气未平,斥骂道:"还不去看澈儿,你这父王可真是好得很!"玄清这才转身出去.   甄氏被抽干了力一般,只狠恶的看着陵容,玄凌拉起陵容:"原也不怪你."语罢,他瞪着甄氏,轻咳道:"为何会走水!"甄氏笑起来,可怖极了:"皇上杀了我吧."玄凌的神色蓦然狰狞起来:"很好!你以为朕杀了老六为了他质问朕好!好!好!"他连道三声,怒道:"叫朱承琏进宫来!"我知道,他此刻疑心病又犯了,可也不敢说什么.甄缳,这是你自己沉不住气,怨不得旁人!   予澈和予涵是在第二日午后醒来,予澈只说,是甄氏自己放的火却不愿说为何进入未央宫,玄凌大怒之下将守未央宫的侍卫全数杖杀.也不知道他宣哥哥进宫所为何事.只是他对玄清与甄氏起了疑心是肯定的.未出五日,朱承琏复命.我晓得此事已然曝光,未免我的泽儿被迁怒,我只得将温实初的信交出去.   我伏在玄凌面前,不敢抬头看他,饶是如此,我仍能感到他的压迫感.他将信纸掷在甄氏面前,狠声道:"你好.好得很哪!怀着别人的孩子争宠,叫朕空欢喜一场!朕果真是瞎了眼!为你这等贱妇险些废了宜修!"甄氏跪在地上,平静得很,冷冷的笑道:"你是如何待我,我为何不能如此!"玄凌一脚踢倒她:"贱人!朕待你如何,所有人都有目共睹,你如今倒敢来质问于朕!"他又剧烈的咳了起来.甄氏抬起头,厉声道:"你待我如何莞莞类卿罢了,世上只有清真心待我.你以为,若非为了涵儿和灵犀,我愿意回到这宫里不怕告诉你,自从回宫以来,每次与你接触,在你身边每一刻,我都觉得无比的恶心,厌恶难当!"我不禁大惊,这女人果真是疯了!玄凌被她一激,竟是吐了口血出来.我慌得不行,起身为他擦拭:"四郎..."玄凌狠狠地瞪着她,什么也说不出来.甄氏忽又吃吃的笑起来:"四郎好笑极了啊!朱柔嘉,你纵有绝世之姿,傲世之才又如何你也不过是替身罢了,他心里只有你姐姐,他的宛宛,纯元皇后朱柔则!"她说得张狂,神色愈发狠厉:"你知不知道你姐姐就是这样叫他的.你也不过是婉婉类卿罢了!"   她的话分外诛心,玄凌已然暴怒,将滚烫的茶摔在她脸上,我全然当作未曾听见,整理了玄凌颚下的狼藉.玄凌握住我的手,力道很大.我挣脱开来,捧上茶为他漱口后,悠然道:"本宫的答案,贵人不知道么"甄氏目光凛然:"你真的一点也不在乎"我道:"我说过,只要我爱他,他疼我,就够了."沉默,仿佛能听见心跳声.半晌后,甄氏忽然狂笑起来,甚至笑出了泪:"爱又一个爱你的!玄凌,爱你的又有几个好下场朱柔则,慕容世兰,或是刚入宫的我,哪个有好下场!现在又有一个!哈哈哈..."她又声色俱厉道:"朱柔嘉,枉你才学过人,不知君王凉薄之理!如今偏生凑上来!你焉能知晓他待你可是真心!那华妃慕容世兰,是知晓了欢宜香致使不孕方才触壁身亡!"我心中一惊,竟是有如此□玄凌怒不可遏,恨道:"贱妇!你莫要以为如此便可开脱!朕实话告诉你,你的清,已被朕赐了鸩酒!"甄氏的神色瞬间没了方才的气势,跪坐在地上喃喃道:"他...死了"她抬头,眼中含着泪:"玄!凌!"只见他极快的扯下发中的簪子刺来.这外表柔弱的女人发起疯来可了不得!"来人!快来人!"话落,门外闪进一个身影,夺了甄氏权作武器的簪子.   是朱承琏,他一直候在门外!玄凌掐住甄氏的脖子:"贱人!你敢弑君!"甄氏无比费力的道:"皇位...本就是清的!"此话一出,玄凌更怒,嫌恶的扔开她,她的头撞在柜角,献血沿着脸庞流下来,宛如厉鬼!她并没有昏迷过去,反而愈发狠声:"我连韫欢都杀了,对你还下不去手吗若非太后与摄政王...你能坐上这位子"玄凌神色狰狞:"朕不用你这贱妇多嘴!"又道:"苏明全!将这贱人扔进蛇窟里,三日后行醉骨,再有一日,行,梳洗之刑!"这两种的名都极为好听,但都非常人能够忍受!醉骨乃是武后对付王皇后萧淑妃的刑罚,斩去人的手足,浸泡在酒缸之中.而梳洗更为可怖,以沸水浇在人的身上,再以一柄铁刷刮去皮肉直至白骨!   甄家完了!彻底完了!弑君是何等的罪行,是要诛九族的!甄家族灭,平阳王被勒令休庶妃甄玉娆,并赐之白绫.惟有甄珩,由慎国公,沛国公,愉国公及兵部侍郎佟国安等一众驸马或是王妃外家联名保下来,只是一世不得再入仕途.愉国公为他备了一间小屋,并派人为其治病.甄氏所出三皇子过继至平阳王膝下.而清河王在府中暴毙,以庶王礼葬,其子予澈承袭爵位,加封亲王.清河王妃尤氏为端和王太妃.   宫里接连发生宫嫔红杏出墙之事,玄凌是如何也压不下这邪火.竟是将一众宫嫔召集在一起,也不知所为何事.那日,是乾元二十八年五月,端午节过了不到十日.谁又会知道,他为了以儆效由,竟是要人看着甄氏受刑!   甄氏被带上来得时候,全身肿胀不堪,身体似乎还有着血液与酒的气味.自然,她并未被斩去手足,但让蛇咬咬遍全身再扔入酒中也不会好过!赵修媛掩住鼻子,嫌恶地看着她.甄氏那样恶毒的看着玄凌,却没有说出一句诅咒的话语.刑始,一个身阔体圆的汉子将甄氏蔽体的衣物扒下,在场的几乎都是女子,哪能不羞的一时别开脸不看.只听痛苦的哀号传入耳中,那甄氏被滚烫的水烫得哀鸣.原本肿胀的身体几乎皮开肉绽.我也未曾想到如此,当下便要闭眼."都给朕睁大眼睛看着!"玄凌命令着,谁敢不听只得眼睁睁看着这酷刑.那汉子淋完了水,从一旁的木盘上拿起一把镶有钢钉的铁刷.用力在甄氏的手臂上一划,她张嘴惨呼,我这才看见,她的舌,早已被拔去了.铁刷刮过之处,血肉模糊,隐隐能见其中惨破的肌理与森森的白骨.而铁刷上,附着丝丝肉屑.我哪还忍得住,弯腰没命的吐起来.燕宜等也不是能忍住的.只是玄凌,他脸上乃是恶心与快意并存,他竟是如此恨甄氏!她的那一句"自回宫以来,在你身边每一刻,每一次与你接触.我都觉得无比恶心,厌恶难当"彻底刺伤了他的尊严,无论是作为皇帝或是男人,只是这刑罚...听着甄氏一声声哀鸣,铁刷上增多的肉屑,我的心里好生的悲哀可我也不知,我究竟是悲什么.   PS:太重口了,果断写不下去,古代的刑罚真变态!受不了,我自己胃里都翻江倒海的,这段可以略过,还是温柔的大玄有爱!当楼主受刺激的无良产物好了    ☆、前尘后世君莫问   料理了甄氏后,玄凌身子愈发坏了.九月的一日,他竟是咳出了血来,只得缀朝,只是国不可一日无君,朝政不能无人处理,便令齐王予漓监国.玄凌连选秀也未曾出席,乃是皇后包办,新入宫的小主们,竟都与我有一两处相似.   新人进宫,老人们自然被放在一旁了.说来我委实佩服陵容的手段.她早日命人送了一碟凉糕,其中裹着清河王被玄凌杀了的消息,甄氏再见到予澈在宫中,也容不得她不信了.但为此狂乱到这地步,倒还真是出乎意料.   自从予涵过继后,玄凌对所有的孩子都是不甚上心了.两次这等事发生,他对谁又喜欢的起来只是如此一来,他属意又谁即位,这倒成了人人揣摩之事,他身子愈下,这可怎了得!我倒是不十分在意此事,只有三个皇子,予漓寄养在皇后名下,燕宜不愿予沛为帝,予泽有又是我的孩子,无论如何,皇后都是母后皇太后,至于我,最不济的也是德太妃,我又担心什么呢只消朱家不倒,什么都是可以的.我随皇后到仪元殿去.玄凌身子好些了,但不知为什么,他的气色总不如以往,仿佛是...病空了.礼毕,皇后方才笑道:"恭喜皇上,汪贵人和孙才人同时有孕了."玄凌并不见得有多欣喜,道:"可查阅彤史了"皇后颔首道:"是,两位姊妹都有孕三月,皇上也是在三月前召幸."玄凌这才有了笑:"如此,便晋位吧."皇后道:"不知,与两位什么位子"玄凌面有疲倦之色,道:"宜修定吧,此事本是该皇后做主."皇后轻轻笑道:"是.""下去吧.婉儿留下."我愣一愣,不知他要做什么,还是恭敬地应了   玄凌的脸色并不十分好,我索性扶他到床上躺下:"四郎这般难受吗宣御医吧."他制止我:"朕不过有些累,小憩片刻便好."这必是五石散的后遗症吧.想到此,我不禁有些怨恨傅如吟.他要我坐在床边,道:"甄氏那贱人的事,你早就知道,是不是"他目光利如鹰,我只得点头:"是,婉儿早知道."他咬牙狠道:"为什么不告诉朕!连你...连你也要骗朕!"他如此激动,我忙跪下,膝盖狠狠地磕在地上:"婉儿不敢欺瞒,实在是婉儿知晓此事时,正是姐姐被陷害禁足,而后又发生走水的事,再有,四郎又害了咳疾,婉儿怕让四郎病症加重,这才未曾告知."他翻身坐起来,双目血红:"究竟为什么!朕是皇帝!她们为什么要背叛朕!"我悲哀的看着他,他蓦然将我从地上提起来,我吃痛不已,他将我狠狠地抱住,力道之大,叫我丝毫动弹不得:"婉儿,你告诉朕,你永远不会背叛朕!"我惊恐,未曾回答.哪知,他更用力:"婉儿,宛宛,你说啊!"我从不知他有这样疯狂的一面,轻声道:"是,我永远不会背叛你."他这才平静一些,只是眼中的悲怒,叫人心疼.   此事对玄凌的打击,或许并不是我可以理解的.于他,尊严被狠狠地践踏在地上,甄氏果真是该死!如果,大姐姐在的话,他是不是就不会这么难过了我见他在梦中,眉头尚且拧得这样紧,面上的苦痛之色叫人说不出什么滋味.我叹道:"何必死去的就叫她死去吧.别想了."他是否能够听见,我也不知道.我抚过他的眉:"我不会背叛你的,永远都不会."   玄凌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在乾元二十九年的元月,他已卧床不起.张御医也曾隐晦的表示,他好不了了.我却也不知究竟该如何,只能与皇后将他看顾得很好.只是皇后还要压下宫中的流言,便是我及燕宜照顾.   我方迈上仪元殿,苏明全才从里面退出来,他脸上还有一道血痕.他向我打千:"德妃."我见他脸上血痕还在沁血,道:"苏公公,这是怎么"他苦笑道:"主子去劝劝皇上吧,皇上如何也不愿何参汤,这..."我眉头一皱,玄凌自卧床后脾气愈发暴躁,除了皇后燕宜与我,便是世芍也不允近身的.我忙去了,只有一个小太监战战兢兢的在收拾地上的残渣.我不动声色叫他出去,端过几上的的药盏:"四郎."他看着我,凌厉的神色这才缓和几分:"宛宛来了."我已记不得什么时候起,他唤我"宛宛",在他的心里,还是长姐居多.我笑着坐到床边:"四郎又不听话了,喝药好不好"他喉头动了一动,道:"朕不想吃,吃了涩嘴."他如今和一个孩子一样,我笑道:"不吃可不成,多少吃些."他拗不过我,只好应了.我喂他吃完药,他闭眼道:"宛宛,朕许久未听你弹琵琶了."我强笑道:"好,四郎想听什么"他思索一阵:"就霓裳吧.朕记得,你最爱这支曲子了.""好."我取来琵琶,拨起弦来.琵琶本就中含悲音,此时听来更是悲恸.我怎会不知,霓裳是长姐的最爱.   乾元二十九年五月初七,那日的夜很深沉,月光被云蔽了,空落落的没有一丝光芒,两个月前,汪贵人不知何故与孙才人起了争执,双双落入太液池中,一尸两命!四条人命!瞒了两个月,终是我叫玄凌知道了,他怒极攻心,晕了过去.我正向仪元殿赶去,似乎已能听见妃嫔的哭声.或许就是今夜了吧.皇后早已守在仪元殿中,玄凌还未醒转,我急道:"姐姐,表哥他..."皇后携我走离床边,轻语:"必是坏了!我不叫她们进来,以免扰了他."我转头看着玄凌,道:"果真不成了"皇后点头,却含着笑:"只愿皇上醒来,说出由谁即位才是."我心头一凉,悻悻道:"姐姐何必着慌任凭是谁即位,姐姐都是母后皇太后不是"她目光锐利的看着我,道:"婉儿,莫要与姐姐打诨."说完,她坐到玄凌身旁,宛如没有方才之事   玄凌约莫是在四更醒来的.他目光空洞的看着床帷,半晌,又急切地唤道:"宛宛!"我慌忙走近他,俯身道:"我在."他看着我:"宛宛..."忽又伸手抚摸我的脸庞:"婉儿..."我顿时红了眼眶,他已有多久没有叫过我的小字了我也不知,他总是唤我"宛宛".他咽下一口唾沫,道:"宜修,你叫他们进来!朕,有话吩咐!"皇后应了一声,高声唤人进来.她的声音虽不若少女的清亮,但也是分外悦耳的.门外极快的走进两个人,一为苏明全,二为歧山王玄济:"皇上."玄凌道:"朕若身亡,着令皇五子,永安王予泽即位."我料想也是如此,但现在听着,心中难受至极.此为遗诏!他仿佛没了力气,挥手令人下去,独独留下了我.   我跪伏在床前,拉着他的手:"四郎..."他看着我,挤出笑来:"怎么哭了"我诧异地抚上脸,我果真是哭了...玄凌闭上眼,语气分外沉重:"你...真的一点也不怪朕"我正欲发问,他又道:"婉婉类卿."我哑然,不怪又怎么可能眼见他此刻看我的目中闪着急切与祈望,我将他的手贴在我的脸颊,摇头道:"不怪..."他如释重负般吁出口气,轻声道:"朕很怕,好怕你会怪朕.终究是朕,待你不起."我哭得不能自己,只摇着头.他忽又像有了力气,拭去我脸上的泪珠:"别哭."我咬紧下唇,拼命忍着泪水,好一会儿,我才硬挤出笑来:"婉儿不哭."他道:"若是不为朱家,你真的愿意在朕身边作你姐姐的..."我不假思索,竟是一口应道:"是."他目光渐渐乱了:"婉儿,你再唤朕一声可好再唤朕一声..,"我终究是忍不住哭了,只一声声唤道:"四郎,四郎,四郎..."他露出一抹浅笑,似乎再没有力气支撑,闭眼沉沉的睡去,只是我知道,他这一睡,再不会醒来了.   我看着他闭上眼,心里宛若被刀绞一般,仿佛心里空出了一块。这世上再没有人会比他更疼我,再也不会有人会轻柔而又含着溺爱的叫我“婉儿”,他死了……玄凌他死了!我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我宁肯将我的泪流光,将我的眼哭瞎,我也不愿见到这一幕!门帘响动,似乎有人进来了,我不理,也不想理,直到皇后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苏明全——”苏明全何等的机灵,立即高声宣道:“皇上驾崩——”声音含着无法言明的悲伤,随即屋外传来恸哭之声,后妃早已候在了屋外。我缓缓转头看着皇后,她眼中那样释然,却仿佛在强忍着什么,终究还是落下泪来。我心痛至极,从来以为,我心里其实并没有这个我口口声声唤他“四郎”的人,可我错了,从来都错了!他死了,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伤悲,连父亲离世都没有的伤悲。   皇后着人扶我起来,我呆呆的看着她,她只道:“剪秋,扶德妃下去。”我能清楚的看见,她眼中的悲切,必定不是装出来的。我哭的声嘶力竭,没有半分的力气询问她,任剪秋扶我出门,端贵妃跪在众妃之前,无声的呜咽着,而她的身后,传来嘤嘤的哭声。我又一次哭起来,玄凌……死了……他真的死了……我恍惚间看见他的模样,耳畔传来一声惊呼:“德妃——”我只觉右臂疼痛而冰凉,随即再不知晓何事了。   我醒来已是两日后的事了,玄凌已然入殓,而予泽,我才五岁的泽儿,已于昨日在灵前即位。予泽年龄还小,便由齐王予漓辅佐,并两宫皇太后垂帘听政。太后……我才二十二岁,已然是太后了……   我自小身子就不好,这样哭过,又摔在地上,嗓子算是毁了,虽不碍说话,但是再也唱不得,右臂也受了伤,再提不得重物。可是,当了太后,哪有提重物的机会?我轻抚着梓宫,他如今就睡在这里,再不会醒了。   过了二十七日,算是守孝完成,予泽登基,封嫡母朱氏为母后皇太后,徽号“懿德”,生母朱氏为圣母皇太后,徽号“昭和”。端贵妃为端康贵太妃,贤妃为贞怡贤太妃,两位夫人分别为欣慈太妃与文昭太妃,世芍同样受封为熙慧太妃,至于敬妃,为敬顺太妃。余者各有封赏。   停灵日久,乾元帝入葬,庙号宪宗,谥曰“圣神章武孝皇帝”。期年,新帝着改年号为“崇景”。我并不喜欢什么女子干政,但泽儿太小了,予漓不可能处理了所有事,故此,我与懿德太后,即我的姐姐也得担当起许多。    ☆、月落   崇景元年十月。转眼,玄凌已经去了一年有余了,没了他,宫里的生活那样的枯燥,了无生趣。我的手臂如今一到冷天便隐隐作痛,使什么都不管用,我倒也不想多管。   我捧着手炉,与懿德太后坐在一块儿闲聊,她如今益发的年轻了,眉眼间都是释然。我还记得太后与我说的那句话:“天子之妻不足贵,天子之母方足贵。”皇帝之妻又如何?姐姐当年不也差点被废?夏后不也说废就废了?太后才是真真正正最尊贵的女人,自古以来,不孝都是要被唾骂万年的。   予泽还小,并没有妻妾,故此,宫中仍由懿德太后与我管理。已下过早雪,天气也冷了。宫里如今太妃们多,也得顾好。方才吩咐内务府给各太妃送去红萝炭,便听剪秋说,敬顺太妃来了。我与懿德太后相视,蹙起眉,玄凌的逝去与被甄氏气得狠了有极大的相关,故此,我愈发的厌恶与甄氏有关的东西。我冷笑道:“姐姐不妨叫她进来,如今外面也冷了。”她看我一眼,回收叫剪秋领敬顺太妃进来。   冯氏进来后便见过礼,赐座,她才道:“臣妾今日来,是为了……”“为了胧月?”我毫不客气的的打断,她脸上微一窘迫,颔首道:“昭和太后明鉴,月儿也快及笄,想来也该凤台择婿……”懿德太后笑道:“转眼绾绾也快及笄了,时日真是过得快。”说着,她看向我,我笑道:“太妃倒是将月儿挂在心上,可此番,莫不是想说,哀家姐妹全然不顾先皇子嗣吗?”她一惊,忙伏下道:“臣妾绝无此意——”懿德太后笑道:“好了,那样惊慌做什么?胧月是先皇最为疼惜的女儿,的确应该择个好人家才是。”我不禁想笑,谁都知道,在胧月陷害皇后事败,玄凌对这个女儿再不上心了。“等到胧月及笄之时,哀家会安排择婿之事,妹妹切莫急。”她说完,又笑得温和:“下去吧。”敬顺太妃虽是还想说什么,但已被下了逐客令,怎能再留?   我冷笑:“二姐姐,你还真要替她选个好人家?”她笑得依旧从容:“为何不?倘若传出了当朝太后容不得庶女,这可不好听不是?”我哼道:“罪臣之女,能配上什么好人家?”她看着我,笑道:“过去的让它过去吧,有时生者在世,是要比死了的更痛苦。”我听出她话中有话,心念一动,也不再辩驳,只道:“婉儿会安排的。”   当日,我便宣了胧月来.再过几日,她就十五了.胧月是个漂亮的姑娘,若说眉眼有一两分像玄凌,那其余的部分可是像极了她的生母,叫人厌恶!"给母后请安..."她的礼数十分完备,叫我也寻不得她的错处."坐吧."我徐徐吹开茶沫,"棋言,给长帝姬奉茶."她忙道:"多谢母后."我并不理她,道:"月儿大了,今日你敬母妃跟哀家还有你母后说,你该择婿了.月儿喜欢哪种男子"她小脸红如旭阳,低头摆弄衣角,我说不清什么感觉,眼前只浮现了甄氏的模样,让人恶心极了!我强忍着火气,好歹这是玄凌的亲女儿."这话问你一个女儿家也不好,你也无需担心,你弟弟不会委屈了天家的女儿."语罢,我忽又想起一事,唇角浮起一抹残酷的微笑,原来如此,二姐姐原是此意.倘若当真如此,胧月,你当有人愿意收了你么   我心中快慰,面上仍不动声色,细细地与胧月交代.显儿此时走进来:"太后,皇上来了."我点头,见予泽穿着海绿色小袄进来,恭恭敬敬的行礼道:"儿臣给母后请安."我笑道:"可去向你母后请过安了"他乖乖地点头:"儿臣去过了."说罢,他对胧月道:"三姐姐也在."胧月淡淡一笑:"皇上."我委实不想再见她,便叫她下去了.   我揽了予泽坐到怀里,他挣扎:"儿臣不是小孩子了.不要母后抱!"他才六岁呢,这样小.玄凌却这样的将皇位传给他.我并非不知,予漓虽是皇后养子,但毕竟没有母族,而予泽是我所出,自然不是漓儿能比,倘若真的要争,朱承琏肯定站在予泽这边,他毕竟是骠骑大将军,实力不容小觑,不如给一个让他较为安心的孩子.哥哥不会篡位是肯定的,但忠心之事,谁也说不准的.我轻缓的叹口气,道:"泽儿,你父皇乃是信任你,才命你即位,万不要辜负了你父皇."他似懂非懂的点头,看着这张与玄凌酷似的小脸,我便也说不明白什么滋味   十月十六,胧月及笈.她长得与她的生母那样相似,叫我心里不大痛快.却如懿德太后所言,我不好表现出半分来.姐姐是母后皇太后,自然非我能比,故此,我见她也是要行礼的.她招手要胧月过去,笑得温和:"月儿,你可是备好了明日,可该择婿."她笑着点头,满是少女的娇羞,懿德太后满意的点点头,复又哀道:"你父皇原是最疼你的,他虽崩逝一年有余,但必会在九霄之上看着你择婿出嫁."胧月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父皇的确是疼儿臣."她说得没有半分底气.我叹,见和睦神色中也含着鄙夷.温仪轻声道:"父皇虽故去一年有余,但儿臣觉得父皇还在似的."她将"故去"咬得重,哭了起来,我素来疼惜良玉几分,拉她宽慰几句,胧月,你母后和姐姐都给了你最后的机会,绾绾,可莫要让母后失望...   我邀了陵容去到住处,虽是同住颐宁宫,但主殿是懿德太后入住.陵容冷笑道:"姐姐当年如何自命不凡,她当年陷害皇后又是如何的机灵,现今,全傻了不成"我"咯咯"笑道:"姐姐可别说这等人,她心中何曾有纲常二字否则岂会与清河王私通有了孽种还要宣称是先皇的说不定那年她落下的女婴也是玄清的."陵容目光一利:"只是此事如若闹大,对皇室不利."我附和道:"这是自然,一切,便看二姐姐怎样说了."   颐宁宫的夜晚,静谧万分,惟有雪落的簌簌声.深宫的夜,向来是无边无际的寂然.我的右臂又隐隐作痛了.玄凌入葬乾陵,与长姐合葬.我或许也该庆幸,他终于找到了他的宛宛.只是我也有一分怅然,若不是因为长姐,他真的会喜欢我谁又知道呢我悠悠叹气,吩咐显儿为我宽衣,再有旁的事,也待明日再言说吧   胧月的择婿并不顺利,京中才俊大都称病未到,胧月只得从中选了兵部尚书之子沐绝.那倒是个俊美的人,只可惜,有些不识时务.宫里的太妃们脸都黑了,奈何她们母女完全不自知.燕宜颇有一分嫌恶:"若说胧月还小,尚且不懂事,冯氏也糊涂了不成"懿德太后不着喜怒,命人往手炉中加了些炭火,道:"胧月果然是被宠坏了.算来也是哀家这嫡母的错."我忙道:"岂有姐姐的错"端康贵太妃叹道:"先皇只怕心寒得很吧..."世芍并不待她说完便讥笑道:"她与甄氏不愧是母女,都那样的叫人恶心!"懿德太后提高了声:"够了!胧月哪怕诸多不是,也是先皇的血脉,我们这些做母亲的,必要叫她风风光光的出嫁.但,若不惩戒,来日也没脸去见先皇."我心里一惊,姐姐竟是要出手了!二姐姐多年未曾暗害旁人,但一出手便会狠狠地打在软肋上.胧月,你未曾意识到此点吧.你父皇疼了你这样多年,你半分不怕触怒他的亡魂   十一月十五,胧月出嫁.皇室成员竟是无一人出席,懿德太后亲自纂写了诏书,予泽盖上了玉玺."朕惟皇考之托,以安江山社稷之任,夫治国必先安家.朕之姊胧月帝姬,皇考之三女.生性聪慧,然则胸无纲常之理,目无父母之尊.皇考崩逝未久,妄孝期行喜.朕心悲恸.今念其为皇考爱女,特许其成婚.然,日后皆与皇室无关,生葬之事,皆由己定.钦哉!"(别说狗屁不通,我不是文科生,已经很不错了)   派去宣旨的,乃是苏明全.他回来只说,胧月哭闹不止,只是旨意一下,断无更改之理.敬顺太妃自然也因对先皇不敬被打入锦冷宫,永不得出.如此宫里似乎安生多了.胧月如今再不得以帝姬自居,说来也是她自个儿未觉,帝姬下嫁都是有公主府的,她却是这样快的.宫里,再不会有叫我看不顺眼的人了,只是我手上沾染的血腥能洗掉吗   作者有话要说:这段怂了……人家才高二,你们多多包涵…… ☆、始终   崇景十年,予泽已经十五岁了,理应择后.大婚后,便要亲政了.我与懿德太后听了这么多年的政,早已乏了.如今看着写着官家女儿的诡名的花笺,排在第一个的便是朱家的女儿,朱倩薇.朱家倘若她要进宫,只凭我与懿德太后,她便是绝无异议的皇后.   我看着二姐,她将花笺放下道:"我朱家的女儿,便还是罢了."我点头:"婉儿也如此想的.朱家已出了两个皇后两个太后,够了.也免了一些怀有不臣之心的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她笑道:"此次择后,可容不得泽儿自己选,否则,乾元一朝的事,怕是得出第二回."我点头,泽儿是个听话的孩子,希望不会出现如玄凌一般的事.绵延子嗣,这才是皇家最要紧的,而不是皇帝对某个妃嫔留恋不止,坏了大事.懿德太后笑道:"我瞧丞相之女常玉蕙便是极为不错的.叫承琏去打听打听她的名声.切莫坏了皇室之名."既是予泽选后,我怎会有不上心的我笑着应下,胸口却一阵气紧,窒息的痛苦铺天盖地的涌来.   我也不知,自己何时孱弱到了这地步.我躺在床上,看着一脸焦急的予泽守在床边,宝儿小脸上多了笑:"母后总算.将哥哥吓坏了."我笑道:"人老了,倒也不必担心."予泽拉着我的手道:"母后身子不爽,还要为儿臣..."他险些哭出来.我眸光渐渐深沉,拍拍他的手:"没事了,你是皇帝,哭哭啼啼成何体统"他这才忍住,我笑道:"下去吧,母后想休息了,另外,明日让你舅父进宫,母后有事与他说."予泽点头答应,又道:"儿臣还要去看看母后,母后方才,头风又发作了."我点头,叹道:"去吧"罢,我疲倦地闭上眼   朱承琏在第二日便来了.我躺在床上恹恹无力:"哥哥..."他行大礼道:"臣见过昭和太后."我命他起:"我与二姐姐都病了,尚不能主事.今日寻哥哥来,只为了泽儿立后的事,"我顿一顿,"哥哥替我去打听打听丞相家的女儿吧."朱承琏应了,我又道:"哥哥也别怨我们不曾想到薇儿,朱家已是鼎盛,此时再出一位皇后于咱们不利."他笑道:"臣并非此意,太后身子不爽,可容臣下次入宫复命之时带一人来."我狐疑:"哥哥要带什么人"他道:"乃是一青年,他的医术极为高超,许是能叫两位太后好些."我"哦"道:"如此,有劳哥哥了."他恭敬的行过礼,由小林子引下去了   等待的日子,静心调养,似乎好了许多.朱承琏回来复命之时,已过了七日.随他一道来的,过是有一个少年.隔着帷帘,我突然觉得他的轮廓似曾相识,琴语四人我早已放出宫去,故此,我宫里只有显儿和小林子是心腹,我在小林子耳边轻语几句,他高声问道:"太后问你,你姓甚名谁,"那少年道:"草民文年梅,见过昭和太后."文年梅...我唤他走近,依稀能看清他的模样,"润儿..."我轻声唤道,他与那温实初,长得像极了.文年梅...温念眉...还在痴心妄想!我伸出手,覆上绢巾让他诊脉.他仿佛皱起了眉,不知是怎么了   我柔声道:"哀家何处不对,你只管说便是."他轻声道:"太后...仿佛中了毒."我轻笑:"是么"中毒么..."能治好吗""草民尽力而为."他答.我不语,在宫里向我下毒,姐姐,你果真还是容不下我我叹气:"懿德太后也身有不适,你便去看看好了."他去后,我撤下帷,呷口茶,显儿急道:"太后,谁要下毒害你咱们告诉皇上吧!"我笑道:"是药三分毒,这样多年了,我吃得药还少么不要大惊小怪,皇上还小,有什么好与他说的"我吃吃的笑,复又咳嗽几声,叹道:"果真是老了."显儿颇有几分无奈:"太后别妄自匪薄了.谁又会觉得您老呢"我轻嘲道:"只因为我是太后,他们不敢觉得.好了,我很累,要睡一会儿."她只得扶我躺下.   醒来不久,江福海便来了,恭敬万分:"太后,桐花台那位,殁了."我淡淡的应道:"他死了姐姐安排好了么"他笑得得体:"是,一切按先皇的意思.""一个已死之人,不必行诸多之事了,派人去告知尤太妃一声吧.好歹夫妻一场."他应着,退下去.玄清,你本是大周最为尊贵的王爷,为了甄氏落得被圈禁的下场,还对外宣称已死,何苦呢   常玉蕙是个极好的女儿.我细细打量着她,她的眉眼里透着知书达理,眼中的温和之态叫人舒服得很.我没有下榻,道:"你有十四了"她点头道:"回太后,臣女的确十四了."她的声音好听极了,竟是有当年皇后的感觉,但她眼中的纯真,又仿佛昔年向玄凌撒娇的我.显儿此时捧了药进来,她立即接过,吹凉了送到我嘴边.我张口饮下,却又道:"哀家记得,你家中惟有你一女."她笑道:"回太后,正是如此,只是家中的小弟,是由臣女管教的."我应一声,对于这事,终究是懿德太后能够办妥的,我并不擅长择人之事,   我显儿对我虽是忠心,但有些事我不便开口,故此,我将出嫁了的琴语四人召了回来.文年梅得了特权,可进出宫廷.琴语笑道:"原来那文公子,就是当年的..."她不说下去,只狡黠的笑,我心里欢喜,道:"好了,你几人在宫里能留几时再瞎话便叫你去看着炉子不许动的."我说罢,便听小林子说,文年梅来了.我来不及闭会,他已进来了,这是他头一回见我的真实模样,先是一愣,随即道:"你...你是..."他被带出宫才三岁,我也不指望他记得我.我笑道:"不识得哀家了"他这才回神,行礼道:"昭和太后."他又像记起什么,急道:"家父托草民向太后问安."我点头:"哀家还好,你父亲想必也尚好."他嗫嚅:"禀太后,是的."相较甄氏所出的孩子,我对他可算还有一分独特的怜爱,当即道:"你是先皇乾元二十二年四月出世的,如今应有十八岁了,可有成婚"他眸中闪过讶异:"回太后,草民尚未娶妻."我笑道:"倘若是有中意女子,哀家许是能为你出力."   我与他闲话,可太后与外男相会毕竟会叫人非议.我很快叫他下去.观书为我沏了茶:"主子莫非想要与他相认"我轻轻笑道:"你糊涂了他是文年梅,润儿已经死了.世上再没有予润了.只希望平安吧."我咳嗽几声,看着案上还剩下半碗的药,道:"棋言,替我将它倒了,喝多了药反倒不好."她当即去办.我缓缓起身,予泽必是快大婚了,如此,我这做母亲的自然欣慰无比.若是看见他有孩子,那才是叫人欣喜无比的事.我的精气愈发不好,文年梅的药虽还算管用,但也治不了根本.玄凌死后,我几乎是成了药罐子,与端康贵太妃一般,长年离不得药.说不定,懿德太后早在那时已经对我下手了.可怜我视她为至亲.若真是如此,那么,整整十年,早已病入膏肓,任温实初父子医术再高,也是无济于事的.   崇景十年十一月初八,帝大婚,大赦天下,两宫皇太后分别致祝词.礼毕,即回.(我不知道古代皇帝结婚怎么结,所以就略过了)   予泽大婚,宫中一片喜气,皇后自然是常玉蕙,丞相家的家教我是信得过的.予泽似乎也是欢喜她的,帝后和睦,这才是我希望见到的.三日后,宫嫔入宫,太师之女罗绮燕为纯贵妃,大将军殷和辰为淑怡夫人,余者都为小主.淑怡夫人乃是极美的女子,当今皇后也要逊色几分,泽儿似乎也喜欢她,她如今,仿佛,当年令华贵妃.一代代历史的重演,只要后宫不灭,就会有千千万万的朱宜修,千千万万的慕容世兰.好在,宫里还算和睦,殷和辰只偶尔与皇后抬杠,这才是好的,且不说元后嫡妻,仅是玉蕙的家世,便不是她能招惹生事,那可是家中无比疼护的嫡女!   好不容易熬过了崇景十年.一入元月,我身子便坏了,只得在宫中好生修养.或许是人一病便会思念故人,我已不知是第几遭梦见玄凌了,他还是当年之状,长身玉立,风神俊朗,唇角啜着疼惜与溺爱,正因为如此,我愈发思念他,求而不得.每每醒来,竟是有半数是在哀哭,心中的感受永远无法抗拒,我想他,确实动了情,只可惜,他已去了十一年!   我身子愈发不爽利,懿德太后急得传了不知多少次御医,圣母皇太后卧病,宫里也不会有什么好的.泽儿已经亲政,再不得日日在宫中无所事事.皇后倒是日日都来.我本也喜欢她.我吃一勺药,便推开皇后的手:"罢了,不吃了.吃多了嘴里没味."皇后忙取了蜜饯来:"母后可得吃药才是,早日好了,宫里才都欢欣呢."我看着她,笑道:"知道你嘴甜,哀家也并无大碍."说至此,我敛去笑:"先皇驾崩后,哀家身子愈发不爽,倒也无妨."她若有所思,道:"当年儿臣虽是年岁尚小,却也听说了,当年乾元帝是最疼爱太后的."我不禁忆起往昔,露出笑来:"先皇的确是疼爱我的.只可惜..."我咳嗽几声,复又叹道:"开枝散叶方是皇家根本,先皇子嗣稀薄,不然,也不会是皇上即位了.崇景一朝,可万万出不得这事了."她点头:"儿臣明白,会管理好后宫的."看她尚且带有稚气的小脸,一颦一笑却与懿德太后像极了的温和,眼里更是有着与之不符的纯真,能让懿德太后一眼相中,她必是适合这位子的.   崇景十一年四月末,我为文年梅赐了婚,对方也并非是官宦之家,也好,永不要入侍,以免被当年故人认出来.到了五月,我的病情更重了,慌得予泽日日守在床前,我训斥了他一顿,他这才离开,我哪会不知,病情加重一事必是懿德太后动的手脚.正如那句话:卧榻之上,岂容他人酣睡!两宫皇太后一宫就够了.况且,都是一家.我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点点繁星,玄凌也是今日去的.我摒退所有人,一个人静静地坐着.门响,似乎有人进来了.我痴痴的看着夜空,口中道:"二姐姐."她没有带人来,坐到床边柔声道:"怎不好生休息"我摇头:"睡得久了,不想在躺.姐姐,你我姐妹,说些心事好么"她笑容一滞,终究点头.我深吸了口气,道:"先皇...玄凌的死,姐姐是做了手脚的吧"她眸光一利,骇人至极:"胡说什么!"我笑道:"姐姐无需与婉儿打诨,婉儿早已知晓了.他纵使被甄氏气得狠了,也不至会病成那样,而仪元殿,惟有你我和燕宜能进..."烛光下她的脸色不定,仿佛深沉的海渊.我笑:"却也无妨的,我虽是说过我永不会背叛他,但你是我姐姐不是"我笑得可怖,心中畅快无比   我握住懿德太后的手,轻咳道:"姐姐,你就那样恨他"她不语,眸中燃起的火已说明了一切.我淡淡一笑,喉中似有血腥味:"你恨大姐姐,所以也恨我,对吗所以,你对我下了药,是不是"她声音狠厉许多:"你..."我打断:"婉儿只是想知道,屋里没有一个人,姐姐只管承认,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她定定的看我,冷笑道:"你既是早知道,不与皇帝说"我苦笑:"姐姐,你以为,我真想当这个太后玄凌死了以后,朱柔嘉早已随之而去了,就如朱柔则死了之后,玄凌也随之去了一样."我眼前渐渐模糊:"生无欢,死亦何惧呢姐姐是先皇皇后,当朝太后,朱家以至鼎盛,再不需要什么了,泽儿,泽儿.也长大了,不需要我了."我拭去嘴角的血丝,"姐姐知道吗婉儿好想表哥,真的好想他.朱家有一个太后就够了不是么"她眸中有一分不忍:"你有何必..."我笑,泪却止不住:"甄氏曾说,爱他的不会有好下场,大姐姐,华妃,当年的二姐姐,还有甄氏,如今,该轮到我了."她离开床边:"君王凉薄,你看不明白么"说罢,她转头出去   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浮出一抹笑来:"我知道,可是..."我喉头一甜,一口鲜血落在床褥.殷红一片.我倚在床栏,烛光点点,恍惚间,我听见有人在唤我"婉儿",有多少年未听见有人这样称呼我了,姐姐唤我"妹妹",泽儿唤我"母后",底下人唤我"太后".十一年了.唇角滑下一道温热,毒见效了.我或许会成为古往今来第一个盛世自尽的太后吧.只是我已顾不得许多了,我好想他,真的好想他.四郎,我说过,永远不会背叛你的,如今,我来寻你,好不好好不好恍惚听见予泽的声音,我笑,无法再应,无边无际的睡意淹没我,面前惟有玄凌一人,长身玉立,风神俊朗,唇角啜着疼惜与溺爱...    ☆、番外一   崇景十一年五月初七,上生母昭和太后崩.帝悲.懿德太后痛哭于灵前.宫中似乎夜因此蒙上了肃杀.太液池畔."听说昭和太后是服毒自尽的"一个模样娇美异常的华服女子问着身旁的宫女.那宫女一脸惊惶:"夫人可千万别说!前日里,有人非议太后死因,被皇上下令杖毙了!奴婢去看了,打得血肉模糊呢!"华服女子笑了起来,娇媚却又说不出的凌厉:"那是她们蠢!倘若有人敢在皇上面前胡言,本宫第一个打杀了他!"说罢,又嘟嘴道:"无怪太后在那日去了.先帝也是那日崩的.素闻先帝与太后感情甚深,果真如此."她似有着羡慕,宫女笑道:"主子也切莫如此言说,在皇上心中,主子何尝不是最为宝贝的连皇后也比不上的."华服女子突然冷道:"我便也不知,她何德何能坐上皇后之位!奈何懿德太后曾敲打过本宫,否则本宫必叫她晓得本宫之威!"语罢,她又气道:"好了,咱们回去!皇上亲自守灵,咱们也要去聊表孝心的."   颐宁宫.懿德太后朱氏乃是先帝皇后,也是昭和太后的亲姐姐.虽是五十余的妇人,但半分不觉老态太后让皇帝坐在身边,道:"你母后...也该下葬了."皇帝恭身道:"母后说的是,只是儿子..."太后叹道:"你母后终究去寻了你父皇,倒也难为了她."皇帝眼中有泪光闪动,闭眼道:"母后,儿子..."太后为他擦去泪:"皇帝也别太过悲伤,你母后一去,我这姐姐也不好受."说着,便落下泪来.皇帝忙安慰几句,这才罢了   懿昭皇后朱氏,乾元帝宸德妃,纯元惠明皇后,温裕恭宪皇后女弟.乾元二十二年,后入侍,年十五,为上最钟爱.旋赐椒房.初为贵人,后进宸妃,乾元二十八年进德妃.子一,即世宗崇景帝.二十九年,帝崩,遗命崇景帝即位,后为皇太后,徽号昭和.崇景十一年五月,后崩于颐宁宫西殿,年三十三.上悲泣不止,温裕后亦痛哭.后葬乾陵,全谥曰:"懿昭淑慎皇后".    ☆、番外二   【内定雪魄为乾元二十二年生的,比温惠予泽都大。另本篇为虐雪魄,以温惠为第一人称】   如今又是五月初七了.父皇就是在今日驾崩的.父皇驾崩之时,我才只有四岁.什么都不懂的年纪.曾经的我,还拉着母妃,追问着父皇的下落,母妃从来都不说的.直到现如今,五哥哥即了位许久.我也慢慢懂了事,知道,父皇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看着五月似火的骄阳,眩目无比,我的眼泪也落了下来.我本是极为依恋父皇的.只是父皇去的时候,我实在是小,如今想来,倒是遗憾至极.我没能见父皇最后一面.但梦中,那个修长好看的背影,我晓得,那就是父皇.我是绝对识得父皇的影子的.   "宝儿."一声含着慈爱的女声.宫里会如此唤我的人不多,大都是恭敬无比的唤我"长帝姬".这样多的姐妹,皇兄无疑是最为呵护我的.我转过身,甜笑道:"这样大的日头,母妃怎来了"来人便是我的生母了,父皇的熙妃,如今的熙慧太妃.她走到我身边,笑得美妙:"怎还不去向你两位母后请安"我笑道:"母后们心疼儿臣,这样大的日头,允了儿臣晚些再去颐宁宫."母妃若有所思,道:"两位太后的确是心疼于你...你先在栖鸾殿好生歇着,日头小些再去."我点头称是.眼见母妃要回,我只得恭身相送.   栖鸾殿是曾经昭和母后的寝宫,如今却是给了我居住.谁人不知,此处乃是紫奥城中最为繁华的地方了.   想想父皇的子嗣,当真有些稀少,懿德母后所出的大哥哥予浩未曾序齿,却仍追封了安逸王.其次便是大哥齐王予漓,是恭悫贤妃汤氏所出,为懿德母后抚养.二哥晋王予沛,为贤母妃之子.三哥予涵过继给了九叔,四哥因病而死.最末的,便是皇兄了.姐姐们倒是多一些,除了淑母妃所出的三姐绾绾孝期不敬父皇,被逐出皇族,与其同母的五姐韫欢暴毙,姐姐们都在.   想到淑母妃甄氏,我不知为了什么,全身的毛孔都在颤栗.淑母妃原是温和之人,奈何两位母后与我的生母似乎都不喜欢她.我曾经问过母妃为什么,母妃什么也不说.几乎将我斥责一顿.只是见母妃眼中的厌恶,淑母妃怕是有什么待母妃不起的地方,但那不是我能过问的.   待太阳阴了一些,我才去了颐宁宫.懿德母后是父皇的嫡妻,我自然得先拜见她.剪秋姑姑见我来,笑道:"帝姬可算是来了,太后等的急得很."我微微的笑笑,随她进去.昭和母后也在.她是皇兄的生母,与懿德母后是姐妹.两位母后似乎说着什么,至于是什么,我不得而知,只是两位眼中的凄然叫我知道,应是与父皇有关的.   "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安好."我缓缓行礼,口中说着.炉中的百和香升起一缕青烟,气味好闻极了.只听懿德母后道:"起来吧."我方起身,又听她嘱咐道:"绣夏,将糖栗馓子拿来."我不禁有些讪讪,本想开口拒绝.昭和母后却是看出了我的用意,笑道:"宝儿最爱这个了不是自小便是个馋嘴的."懿德母后也附和道:"可不是么宝儿小时候上凤仪宫,定是要吃碧粳粥才作罢."我让母后们说得面红耳赤,只恨不能寻一处触死的才好.   懿德母后招手让我过去,细细端详着我,眼中突然多了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宝儿可是有十二了可留不得你几年了."我红了脸.如今宫里,只剩下,我与淑母妃所出的六姐雪魄.我是不大欢喜她的.   懿德母后叹道:"当年抱到凤仪宫来的时候,可才出世,如今已是大姑娘了.愈发像了你姨母."我忙是行礼,答了一句道:"儿臣谢母后养育之恩."我的姨母,父皇的令华贵妃,据闻乃是一个明艳不可方物的人.我没有见过,然而耳濡目染,听说了颇多.   姨母是极美的女子,据说当年父皇也是极为宠爱.只是后来暴毙于冷宫,父皇追封其为贵妃.至于姨母为何会进冷宫,仿佛是因为外祖家.   我正思索着,听见懿德母后的声音:"宝儿已然十二了,雪魄,也快及笈了不是"我这才回过神来,道:"仿佛是了.六姐姐是乾元二十二年生的."昭和母后眼中蓦然一分讥诮:"雪魄竟是也要及笈了时间倒是十分得快呢.转眼,先帝已驾崩了八年了."说着,母后眼中的哀伤叫人心伤不已.我忙劝慰道:"母后节哀..."可是,除了这样,我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的好.哥哥姐姐们都知道,父皇是最疼昭和母后的.淑母妃当年是那样的得宠,可是从昭和母后进宫后,她在一夜之间失宠了.父皇疼爱母后,宠爱到了极点.不然,母后也不会在入侍半年后就怀上了皇兄.皇兄也不会以幼字的身份登上大位了   懿德母后叹道:"先皇...唉,罢了,你也别这样."她说得沉重无比,仿佛在压抑什么.昭和母后这才敛去了伤感,道:"姐姐说的是.我不会了."懿德母后没有答话,吩咐道:"剪秋,你去清心殿告知淑太妃一声.些许时候叫雪魄来."她似乎有一分不耐.母后唤兄弟姐妹之时,都是温柔的唤名字或是乳名,只有六姐姐,她们都是分外不喜的唤封号.父皇却是十分疼爱她的.   我吃了一口馓子,笑道:"不妨由儿臣去吧.省了剪秋姑姑的脚程."剪秋姑姑正要摆手不应,我早一溜烟跑了出去.   清心殿是淑母妃的寝宫,离颐宁宫也有些距离.我缓缓走进院中,隐隐听见房中的说话声.是崔姑姑的声音,奈何听不清.通传后,我进了屋,福一福:"淑母妃."她身边还立着六姐雪魄.不得不说,淑母妃是极美的女子,眉眼间却不知为何与昭和母后有几分相似.雪魄也是美的很.如今倒是豆蔻年华,别有一番美感.   "温惠怎么来了"淑母妃缓缓一笑,让我起来.我道:"两位母后说,姐姐也快十五了,些许时候请母妃去颐宁宫商讨姐姐的择婿."雪魄当即红了脸,低头玩弄着衣角,淑母妃淡淡笑道:"倒是辛苦你了."又转头对雪魄道:"芊羽,你也无须担心,以你容貌出身,必会嫁得良人."我一听此语,不禁有些恼火,说着仿佛母后会委屈了她似的!素闻了淑母妃聪慧过人,竟是在小辈跟前说这些!   我欠欠身:"儿臣传话到了,便不叨扰母妃."语罢,我转身,飞也似的出去.   我转回栖鸾殿时,皇兄正坐在榻上看我的功课.我是帝姬,本是进不得上书房的,结果母妃哥哥都没有拗过我,只好答应我和皇帝哥哥一道学习.   皇兄如今已有十四岁了,宫里却也只有一个瑗贵嫔罗氏.再过几年,皇兄便要立后了罢.听闻当年父皇十三岁就立后了.是懿德母后的亲姐姐,昭和母后的同胞姐姐朱柔则.   我蹑手蹑脚到了皇兄身边,只待劈手夺了功课,哪晓得,他将功课一合,卷成卷轴之状,敲在我头上.我气急了,嚷道:"不许你看!"皇兄笑道:"朕是你哥哥,你的功课朕倒看不得了"我气恼万分,伸手抢了过来:"说了不许你看!你下次再看,我...我便告诉母后去!说你以大欺小!"皇兄好气又好笑,屈起食指,敲了我一下.   皇兄与父皇长得相似,或许有这样的原因,当年才四岁的我如今也能记得父皇的模样.父皇向来是最为疼我的,皇兄都比不上.当年我出生后,是以嫡女之例相待,当时还是皇后的懿德母后索性将我讨去养了几日.皇后的养女,自然就是半个嫡女了.   "哦雪魄皇姐要择婿了"皇帝哥哥夺着母后给我的糖栗馓子,看得我火从心上起.我终归还是与母妃一样的爽利脾气.当下佯做不经意将碟子拿走,回答道:"是呢.皇兄可得为六姐姐择一位好夫婿."皇兄的笑容深沉了许多,眸子里也满是狡黠:"当然,淑太妃是我大周乾元一朝唯一的淑妃,她的女儿,也算是尊贵.况且,胧月不尊父皇,灵犀姐姐又早死,三哥也过继了,说到底,她也只有雪魄姐姐一个孩子."   我并不十分相信皇兄会如和睦皇姐择婿之时亲自操办,更是追封其母为敏顺妃.毕竟皇兄一直称胡氏为"敏母妃".而淑妃,自皇兄登基以来,从不叫她母妃.而是淑太妃.要知道,皇兄对于份位在她之下的欣慈太妃与文昭太妃还有我的生母都是唤的"母妃".明摆着,皇兄不喜欢她.   我便是不想那等我不太明白的事儿.所谓帝姬,好听些便是皇帝的女儿没错.难听一些,是筹码.如和亲什么的,都是女儿家去的.若是得宠,自然不会,可若是不得宠爱,那会嫁给谁,嫁到哪儿,谁也不知道,一切全凭了父亲或是兄弟的一句话.好在,我乾元一朝的帝姬,应是不会有和亲之人了.毕竟赫赫如今不敢进犯国力强盛的大周.   皇兄未有多久便去颐宁宫向两位母后请安.我倒也不留他.起身行礼道:"恭送皇兄."他只笑一笑,便坐上帝辇去了.   我这才坐回榻上,美美地吃起馓子来.颂芝姑姑说,我小时候是个吝啬极了的人,便是母后来我也不会将我的碧粳粥分上一半的.不过,那毕竟是儿时,我现如今绝不会再做那种事了.   我摇着绢扇,五月的天气正热,我又畏热.今日是父皇的祭日,可怜了皇兄方领了满朝文武在太庙祭了父皇又要这样快的赶回来.皇兄若是亲了政,当是一位明君吧.   过了几日.我与母妃并上淑母妃,雪魄一道在颐宁宫.我原是不想去的.只是母妃说,我将来亦要择婿,不如听听两位母后是如何说的.只是到了颐宁宫,昭和母后推说身体不适,没有出席.谁又知,不是因为她不想见一个她厌恶的人.   懿德母后坐在榻上,雍容华贵.我依稀记得,母后还是皇后的时候,便是这般气度了."臣妾给太后请安."母妃并不与淑母妃一道,而是先见了礼.而后被叫起.淑母妃也福了福:"臣妾给太后请安."母后看了淑母妃一眼,端起茶来,吹开茶沫,道:"今日日头如此强盛,难为你们还都来了."母妃笑道:"为了帝姬下降的事,自然得赶紧了."说着,她看着淑母妃,淑母妃依旧那个姿势,双腿半蹲,脸上神色如常.母后轻轻一笑:"剪秋,赐茶."说至此,又道:"罢了,都起来吧."我自然是随了母妃见礼起身的.这话,只能对了淑母妃与雪魄说.我其实心里也快慰得很.雪魄不晓得是从哪里来得那些傲气,似乎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仿佛宫里的帝姬哪个出身比她差似的.没由来的傲气只能叫人厌恶!   待母后吩咐,赐下坐来.淑母妃坐下之时,手指有意无意俯过膝盖,看来,她的腿,那样立在那里是会痛的.母后与母妃都仿佛没有看到.   屋外的蝉鸣扰人得很,剪秋姑姑命人去捕蝉,仿佛好得多了.母后饮了一口茶,道:"雪魄如今也大了,女儿家终归是要嫁人的.今日哀家的目的,便是与你商讨为她择婿之事."说罢,将茶泼在地上,茶水几乎打湿了淑母妃的衣摆:"这茶是怎么回事不是吩咐了是凉茶么"绣夏姑姑忙道:"太后息怒,兴许是奉茶宫女弄错了..."我心里一惊,颐宁宫当差的都是无比机灵的宫女,怎会有弄错之时再看淑母妃平静至极,轻轻行礼道:"太后息怒."我顿时知晓母后意在敲打她.母后看她一眼,笑道:"太妃何罪之有"罢,又对绣夏道:"罚了那宫女一月的例银!"淑母妃此刻可谓衣摆湿尽,但见她从容无比的起身坐下,仿佛没有这事儿一般   母后微笑着看着雪魄:"待你及笈,便开始择婿吧,到时候才俊都会来.雪魄只需用封蜡箭射中中意之人便可."说至此,母后顿了一顿,笑得温和至极,"你自小随你九叔学骑射,当是不差的."雪魄一双美目中满是少女的羞怯,却也仍落落大方的行礼道:"谢母后教诲,儿臣自当铭记于心."母后点头道:"若是你们能与夫婿和睦恩爱,当是极好不过.且看你三位姐姐,驸马们待她们都是好的."淑母妃脸上突然闪过一丝刺痛,闭上眼片刻又恢复平常之态,分明,是想起了她的绾绾.   胧月皇姐一个好遥远的称呼.淑母妃必是十分想念她的.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怎会有不心疼的可在我眼里,两位母后与皇兄做得并不过分,这等不孝之女.父皇崩逝一年有余,尸骨尚未寒,她竟是忘了什么叫"孝".那孝经分明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她是半分不怕父皇的英魂回来寻她!   我正想着,母后又笑道:"既然雪魄将要择婿,温惠也便跟了去看看吧.也留不了你几时了."我不料会牵扯到自己,正要推辞.母妃已然应下了:"臣妾便是也如此作想,这才领了宝儿来."我见母妃都如此说,只得打消了推托之辞.   那一日,天气依旧很热,凤台择婿,是我大周一朝的帝姬都要经历的事.我与雪魄坐在帷幔之后.凭鹅黄色的幔子挡住我俩.帝姬是何等的尊贵,岂能叫外人见了容貌去我并非没有见过择婿.两年前,和睦姐姐择婿,便是我陪着她的.那年我十岁,对当日的事如今也历历在目.和睦皇姐笑靥如花,以封蜡香箭射中心仪之人,那人是丞相之子,顾逸寒.如今夫妻和睦恩爱.羡煞了旁人.而淑和温仪两位皇姐也是叫人羡慕的.   兴许是日头太大,我歪在颂芝姑姑怀里,轻打了个呵欠,道:"皇姐还未觅见一个欢喜的我可候不住了,姐姐在此慢挑吧."说着,我起身就走.她轻声道:"静姝,你怎如此沉不住气再候一会儿."她含着来自姐姐的责.   我本是不喜欢她,况且乃是她择婿,我凭甚作陪当即转身冷笑道:"姐姐,是你择婿,又不是我!我原是不忍驳了母后与母妃的一番心意罢了.昔日和睦姐姐择婿,我又不是没看过.你倒是好,我在这儿陪了你这样久,晒了这样久的太阳,如今你还要我陪你在这儿白遭罪要候你自个儿候着,孤可要走了!"语罢,我不待她开口,扭头便去."静姝!"她提高了声儿.我转头瞪着她,声音凌厉:"怎么你倘若是一个不欢喜挑上一整日,我也便要在此与你受一日的委屈要受自个儿受去!孤没这闲工夫!"她气得脸上一红一白的,我只冷笑,我是半分不惧她的.我周静姝敢作便敢当,哪怕是她母妃来,我也是这般答她!   我转回了颐宁宫,雪魄已挑了整整的半日!懿德母后已经午睡了.我便去寻了昭和母后.昭和母后虽是皇兄的生母,但毕竟是妃妾,故此,只住在颐宁宫的西殿.我进屋的时候,母后正在写着什么.我道:"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抬起了头,见是我,舒展了眉:"宝儿回来了"昭和母后当年成为太后之时,才二十二岁,如今过了八年,还是极其美的.母妃也美,只是母妃是那样的明艳,母后却是叫人十分舒服的美.似乎听端母妃说过,母后与纯元母后生得相似极了,是叫父皇一见倾心的.   昭和母后唤我去坐下,又命了显姑姑沏一杯凉茶:"这样快便回了"我笑道:"是呢.六丫头在那儿一直定不下来,儿臣不想和她在那儿,便先回来了."往日,两位母后总爱唤我"七丫头"的.昭和母后脸上的笑容平淡得很:"雪魄受先皇疼爱,难免眼境高."我不满道:"母后,父皇当年也是疼儿臣的.儿臣日后择婿,绝不会像她那样的.分明是淑母妃疼坏了她!"母后缓缓的,不着一分喜怒道:"又胡说!那是你庶母,不是你能说得的!"   我自知失言,忙掌了自己的嘴:"儿臣知罪."母后神色淡然:"我天家的帝姬,婚事马虎不得.草草定了,便成皇帝薄待了她母女二人."她说得温和,却透着厌恨.仿佛除了欣母妃与随二哥哥出宫的贤母妃及端母妃,旁的高位庶母都对淑母妃没有甚么好脸色.昭母妃那样和软的性子,说起她来都是眼中狠光毕露.我绝不会傻到去问的.   当日,我早早的睡了.第二日.蕊珠给我梳妆.我漫不经心道:"皇姐可选出了佳婿"蕊珠正用篦子梳着我的发,听我这样问,笑道:"是呢,雪魄帝姬选了正二品嘉州防御史楼归远.""是么"我应了一声.我不识得楼归远,只是雪魄向来眼界甚高,她能看上的,必是不差.正二品,官职也是不低了.配上一位帝姬也不算辱没了她.   我缓声道:"如此,皇姐呢"蕊珠笑道:"听了淑太妃的,出去进香去了."我点头:"去进香宫里没有佛堂通明殿怎么不去"蕊珠被我噎住,道:"此事奴婢不得而知.想来,宫外要好上许多..."我冷笑道:"谁知道不是出去野去了!"蕊珠不敢答话.只恭敬的为我梳好头.伺候我吃早膳.   我的份例,是两位母后吩咐过,一切按照嫡皇女的份例来的.我却也不怎么挥霍.我吃了两碗米粥,自然少不得我最爱的馓子.   我除了去舅父家,或是去大哥哥或是二哥哥那里,我从没有出过宫,也从不知道京城的百姓是怎么样过的.雪魄与我便不同.她的小姨是九叔的侧妃,她自然是常出宫去的.皇兄和母后们我不制止她.   未过几日,皇兄命寺中进佛经来,我竟是听见雪魄亲自迎了一个和尚!那人本是京中有名的风流才子,姓甚名谁我却是不知.只是堂堂一位帝姬迎一个和尚这话传出去,皇室的脸要是不要!   我急匆匆的往颐宁宫去.进门便听见听见一个清朗的声音在讲解佛经.那是一个清俊的男子,那双眼睛,倒是生得极为有神.富有吸引力.雪魄立在两位母后身边,含着笑,看着那个和尚.   我一进来,和尚便停了.双手合十向我行礼.我晓得这就是雪魄迎进来得和尚,为了他做这等有伤国体的事,我对他岂有甚么好脸色.也不理他,径直对母后们行礼道:"儿臣给母后请安."懿德母后要我起,道:"宝儿,这是持逸小师父,是雪魄的朋友."我转头看着两人,心中不快,哼道:"不知皇姐和小师父怎么认识的"   雪魄皱一皱眉,道:"原是我那日上香,见他在外求方丈剃度,方丈又不允许..."我不屑,却笑得好看道:"然后皇姐就以天家之威逼迫方丈允了他做和尚"持逸似乎听出我话里的讽刺,道:"帝姬,此事原是小僧..."我不叫他说完,偎在懿德母后怀里,撒娇道:"母后,这和尚好不知礼,儿臣明明是与皇姐说话,岂有他说话的理儿"懿德母后扬起一抹嘲讽来,又极快的隐了下去,笑得和善:"小师父不必在意,皇室虽是重礼,但你是雪魄的朋友,此事便是算了.另外,这些日子,你必是常出入宫里的.些许时候,去见过皇帝吧."又将我揽在怀里,"这是哀家的小女儿.温惠长帝姬."他致礼道:"小僧见过帝姬."我笑道:"常言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你且说说,可有故意接近孤的姐姐或是想凭了她挣些名声"雪魄目光一紧,柔声道:"静姝..."持逸安然道:"小僧绝没有此意."昭和母后若有若无的有了笑意,道:"雪魄,你终归是待嫁了,哪怕与小师父一见如故,也得知晓避嫌之理."雪魄笑得美妙.道:"多谢母后提醒,儿臣省得."   我听不懂佛经,但觉得这持逸对经书颇有些在行.听他讲得可谓是头头是道.我懒懒打了呵欠,总觉得,这个和尚的眼睛好看得很.叫人心里舒服.或许眼中的东西,叫作温润吧.末了,懿德母后打发他去了清心殿寻淑母妃去.   待几人一走,懿德母后笑道:"淑太妃必会十分欢喜这位小师父的."我道:"儿臣若是淑母妃,必当场打发了他!"昭和母后笑语:"又胡说不是"我不服道:"那人分明是故意结识六丫头的!借了她上位的!"昭和母后笑道:"忘了什么叫长幼有序了"我脸上一红,不敢答话.   正当此时,剪秋姑姑说.母妃来了.我起身避了母妃的礼.懿德母后笑得好看极了,便是那母仪天下之风:"看见那个小师父了"母妃恭敬而含着嘲笑:"是.不晓得淑太妃见了他那双眼睛会怎么想呢."我奇怪的看着母亲们,昭和母后轻抚着我的头:"他的眼睛,像极了一位故人."   那是什么故人我不知道,只是,必是与皇室有关的,因为,母后母妃都认识.或许,会是早逝的六王叔.   昭母妃所住的,是离颐宁宫最近的慈和宫.昭母妃原本不喜欢与人交集.那日却是宣了我在她宫里.   昭母妃并不是极美的女子.她与众位母妃比起来,最多只是清秀.安安静静地,却又叫人说不出的舒服.昭母妃没有孩子,只曾经养过予澈哥哥几日.说来她也是疼我与皇兄的.   我刚进门.她已缓声道:"宝儿,那个叫持逸的,如今可以自由进出宫里."我一面行礼一面点头:"是的.那是皇姐的朋友.""朋友男女之间,能有什么朋友!雪魄怕是被姐姐疼坏了吧..."除了说起淑母妃时,很少见昭母妃有如此的语调.我道:"儿臣也以为不妥,只是母后都没有说什么."昭母妃笑得好听:"哪会说什么再说了,连亲娘都没有说什么.嫡母又好说什么"我点头称是,又想起一件事来:"母妃,持逸的眼睛,是不是像,六王叔"昭母妃神色有变,半晌才吁出口气来:"宝儿.有一些事情,你不能知道.便是知道了也绝不能说出来.否则触及不该你触碰的东西,谁都救不了你."我不料她说得这般严重,哪还敢再说下去点头道:"是,儿臣省得了."   那日,出嫁的温仪皇姐回宫省亲了.二姐姐是极为疼我的.便像极了母妃疼我一般.她鲜少回来,我欢喜极了,当下连让她与端母妃单独坐上一会儿的时间都不给.便拖着她与我到栖鸾殿去坐坐.   屋里悬着澄水帛.此物乃是至宝,盛夏之时,浸水悬于屋中,能使屋里凉爽如同春日之温.此物自然是皇兄赐下的.我天生畏热,皇兄也格外心疼我.   温仪如今已是二十有六了.眼中满是聪灵,姐夫待姐姐好得很,姐姐下降之后没有三年.便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可爱极了.   "如今雪魄也择了婿,倒是好的."温仪笑语,"宝儿也快了.到时候,我这作姐姐的还是得为你参详一二."我撅嘴道:"温仪皇姐再拿我开心的,我便去向端母妃告状去了."她道:"又是来这,才不与你计较."语罢,又道:"我便是听说,今日楼归远可进宫来请安了.你我便去了芳菲殿去见见."我冷笑道:"姐姐不知,雪魄皇姐竟是亲自迎了一个和尚进来.虽是皇兄要他来的,可她不是在打楼归远的脸么"温仪扬起笑来,不知是什么意思:"长幼有序,雪魄行事,哪怕有诸多不是,便也不是你这小的可以评说一二的."我点头.绝口不提此事   等到了芳菲殿之时,雪魄果是坐在凉亭之中,与一个男子说着什么.待走进了,方才能看清.那男子约莫二十岁上下,生得也是剑眉星目,英俊不凡的.说来也不愧是武将,倒是孔武有力.还有些些舅父朱承琏一般儒雅的气度.果真是个好男儿,勿怪一向自视甚高的雪魄会选中他.他一见我与温仪来,行礼道:"臣给永昌公主请安..."我大周的帝姬,出嫁之后都会改封公主,淑和皇姐受封为永泰公主.温仪皇姐为永昌公主,和睦姐姐是昌乐公主.可不晓得雪魄出嫁了会是什么.   我蓦然意识到此人未曾与我见礼,当即便拉下脸来,厉声道:"楼归远,你好大的胆子!竟是不与孤请安!"温仪拉住我,对已伏下请罪的楼归远道:"楼大人原是不识得,这位是熙慧太妃之女,温惠长帝姬."他这才忙不迭向我请安.   雪魄看着温仪,眼中的欣喜显而易见:"皇姐回了."温仪全然不若她一般的亲昵,只道:"是呢,如今回来看一看,正巧你也择了婿,也想来看看你."   说着,温仪看了楼归远一眼,又笑道:"芊羽和楼大人必会百年好合的."雪魄脸上一红,眼中有了游移之色,仍是道:"借皇姐吉言."我不太明白她怎么了,却听温仪道:"楼大人,雪魄乃是父皇最为心疼的孩子.楼大人可是得好生对她."楼归远恭敬非常,拱手道:"是.臣必不会叫帝姬受半分的委屈."眼见雪魄的脸色愈发惨白,我莫名其妙的看着温仪,温仪的脸色也阴沉了几分.楼归远并没有说错话,故此,能叫温仪心内不快的只有雪魄了.我虽是不喜欢雪魄,但她终归是我的皇姐,再者,楼归远是外人.窥探了皇家秘事不好.当下道:"六姐姐是不是中暑了脸色这样差."她笑得勉强,附和道:"怕是有些,这天气热得很..."说着,又道:"孤得去休息了.楼大人不妨去向母后请安,皇帝弟弟怕也在呢."说罢,几乎是逃了去.楼归远自然不会再留,告辞而去.   Da带两人各自离去.温仪坐下后,分外担忧的问:"这些日子,可有男子与芊羽走得近"我思索一阵:"我与六姐姐也不是日日在一处...若是要说近,只有那个和尚了."温仪蹙起了眉,复又舒展:"罢了,定是我想多了.此事可别声张才是."我向来是听她的话的,当即点头应了   颐宁宫今儿个可热闹得很.皇兄.端母妃,淑母妃,昭母妃,欣母妃.还有母妃都在.仿佛是约好了等楼归远来一般.我与温仪见礼后,各自寻自己的母妃去了.楼归远却不见一丝局促,从容至极的行了礼.   皇帝哥哥叫了他起.笑道:"如今雪魄皇姐既是择了你,你必有过人之处.朕也是信得过皇姐的眼光."他本已站起,又恭身回答了一句"谢皇上".我不禁暗叹其家教完备.只听懿德母后道:"楼家果是知礼的一家.想来雪魄必不会被委屈.淑太妃也该安心了."淑母妃笑起来,分外的好看:"皇上与太后对楼大人既也青眼有加,臣妾岂敢不放心."说罢,看着楼归远:"况且,芊羽也欢喜楼大人不是"话间总觉得透着傲气.母妃向来不是忍得住的,道:"淑太妃之意,只要雪魄喜欢,便是太后不同意,那人是走夫贩卒你也同意."淑母妃笑得平静:"昭慧太妃怎会有这种想法皇上太后欢喜,才是最为重要的.至于芊羽的意思,仅仅只是一点点的参考."昭母妃掩住唇,道:"姐姐说的是了,皇家虽是与民间有别,到底还是父母定的.可不能由着孩子没由来得折腾."   "况且,"她话锋一转,语调依旧软绵绵的,"胡来也就罢了,牵扯到别人和自己一起受了辛苦,那可不好了.姐姐说,是也不是"我心知昭母妃是指雪魄择婿那日还要拖我相陪之事.当下扬起笑来.欣母妃笑道:"孩子做错事到底是再正常不过了.可得好生纠正过来,云霏当年也是个淘气的,如今可好了."昭和母后笑道:"永泰是个好的."又道:"楼大人,既是作了天家的女婿,一切均与往日不同.你可莫叫哀家失望."楼归远答得沉着:"是,臣必不辜负皇上太后之心."如此,两位母后才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天家的女婿,哪有那样好当的驸马是尚公主,而不是娶,说穿了就是驸马嫁给公主.要知道,驸马每一日要向公主行跪礼请安.若是想见公主还得公主传召.公主一般独居公主府,可是驸马不允纳妾,想纳妾也得公主同意.若公主身死,还得鳏居,若是再娶,皇室就会收回因为尚公主而封赏的爵位.   那一日,天还是热得很.我捏了功课去仪元殿给皇帝哥哥看.雪魄皇姐的婚事就定在中秋.如今可还早呢.我可是不好过了.皇兄如今要我做了功课便得拿给他看.我又不能驳了他的意思.只能顶着烈日去给他.   仪元殿终归是皇帝寝宫,冰盆什么的,叫书房里凉爽极了.寇立领我进去.皇兄着一身夏衫,坐在桌前看书.皇兄还未曾亲政,自然不必改奏折.他身边立着一个少年,约莫与他年岁相仿.生得好看.我气恼地行礼道:"宝儿给皇兄请安."他抬头看我,笑道:"宝儿来了."我哪理他,将功课几乎是掷在书桌上.那少年道:"臣见过温惠长帝姬."我火气正大,转头老大不客气:"你谁啊!"他笑道:"臣宇文弘."宇文弘   我挑起眉:"是宇文霁的儿子"他答道:"帝姬知晓家父"我道:"哪个不知宇文大将军骁勇善战前些年他领兵打退赫赫,你且说说,在大周哪个不知他"皇兄翻看几页功课,道:"这倒是了.若不是骠骑大将军只能有一个,朕可得封了宇文将军."我白他一眼:"皇兄只管说,不怕母后削你的,便撸了舅舅的官.到时候,倩薇绝对不会再理你了."我说得欢快,只觉得狠狠出了口恶气.宇文弘忙道:"臣代家父谢过皇上."皇兄笑道:"哪怕是不行,朕自有好的赏赐."又看我一眼,调笑道:"朕把这妹妹嫁给你可好"我再也压不住火气,双目圆睁,怒道:"你还有没有正经的!当着妹妹的面说要将我嫁给谁!雪魄皇姐可还没嫁,你慌什么!"我说得气极,脸上也不知是羞是怒,已是通红了.皇兄笑道:"朕视他为挚友,不过是调笑罢."我气得笑了:"你倒是好,他是你朋友,却又不是我朋友.皇兄如此,是坏了我的闺誉,可是要我一头触死在这儿以证清白"说罢,我忍不住哭起来.宇文弘此刻也是一脸通红,断断不知该是如何,只得讪讪告退了.   皇兄好说歹说,算是给我赔不是.我哪里肯依,扭头便要去颐宁宫告他.叫这人使坏!   我呜咽着到了懿德母后宫里.懿德母后惊上一惊,道:"宝儿怎么了"我哪还受得住,哭着说了事情的经过.懿德母后只是轻轻一笑:"母后看那宇文弘却是挺好的.宝儿不欢喜那个人"我岂能料到母后会帮着他,道:"那分明是哥哥找来欺儿臣的,儿臣才不喜欢他!"母后笑道:"只是你昭和母后还有你母妃也觉得他顶好呢."我一听这话,顿时明白了,分明是母后母妃和皇兄一道使了坏!   我欲哭无泪,只坐在椅子上划拉着要怎么办.母后笑起来:"泽儿倒是没与你说当真是的,宝儿终归是大了不是"我明白母后说什么,脸上一红,低头不语.母后笑语:"你父皇走得早,生前又是最疼你的,你哥哥怎会不心疼你.若是你要择婿,必也得选上一个母亲们都信得过的."我不抬头道:"儿臣还小...况且这等事..."我脸上更红,也不知该如何说了.母后倒也并不多说,只说道:"宝儿也不算大,如此,当也是慢慢来罢."   此事过了不久.甘露寺传来消息,说是皇祖贵妃阮氏薨了.隆庆帝,便是我的祖父,当年盛宠舒贵妃.若非贵妃所出的六王叔有摆夷血统,如今坐在龙椅上的,就该是予澈哥哥了.   皇祖贵妃离宫多年,皇兄也没有在意此事,只吩咐了以妃礼葬于妃陵.祖父的原配皇后被废,自此没有再立过皇后,所以,与之合葬的,便只有皇祖母了.对于皇祖母,我没有一点点印象,她老人家在我出世那年便与世长辞.只是,祖母是两位母后的姑姑,这事儿我还是知道的.听大哥哥说,皇祖母很有才干,当年父皇刚即位时,皇祖母垂帘听政,记得母后们当年也是听过政的.都很厉害的.   六王叔在父皇还在的时候,许是乾元二十七年就薨了,只留下了予澈哥哥一个孩子.婶婶便加封了太妃.如今父皇的兄弟,只剩了大伯和九叔   此时已经是七月了.常言,七月流火,天气也好下来不少.我自然喜欢到上林苑去.仿佛是小时候吧,总有人牵着我在这里走.不是母妃,是父皇!父皇是最为心疼我的,似乎他曾经,叫过我一声"兰儿".我知道,那是姨妈的闺名.   我缓缓的踏着阳光,却是怎么也踏不住,一如我不只一次的梦见父皇,可等梦醒了,什么都不见了一样.父皇已经驾崩多年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再有三天,那个叫持逸的,便会远离了皇宫.不晓得他是何处吸引了雪魄,她每次与他在一块,都会笑得很开心.朋友么真的是朋友么   或许如母后说的,我不能对姐姐说什么.可是她分明是不自爱!若是传出了什么风言风语,谁知道会叫皇室蒙上什么样的耻辱!   我走得乏了,便折回栖鸾殿去.今日仿佛持逸还在宫里.若不在颐宁宫,必在芳菲殿了.如今谁又说得清是他不知礼还是雪魄不懂避嫌.此事闹开了,瞧她怎么收拾这烂摊子!   舅母进宫来了.带来了倩薇.说来舅母嫁给舅父时已是二十好几了.她是慎国公嫡女,出身委实的高.嫁给舅父不久便有孕了,那便是倩薇.过上不久,又生了一个儿子.母后说,朱家嫡系子嗣艰难,如今可好了.   倩薇年岁与我相仿,却是个标准的大家闺秀.叫人喜欢得很.我欢喜她得很,皇帝哥哥也疼她.皇兄领着我与倩薇,本是要去太液池的.不曾想,雪魄也在,还有那个叫持逸的.   他二人虽是保持着得体的距离,持逸也是十分平静的与雪魄对答.但她笑得那样开心,从没有见过的开心.皇兄一见此,脸色便阴沉了不少.倩薇低头不看,道:"表哥,我,我有些累了,想回去找娘亲."皇兄笑得宛如没有看见此事一般,道:"既是累了,咱们便回去罢."语罢,又扬起一抹冷笑来.不知是何意味.   我哼了哼,转头看着皇兄,他的脸色那样的沉重.全然不像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皇兄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就算是耳濡母染,也是深谙帝王心术了.只是,看他的模样,怕有人得遭难了.雪魄好歹是皇室帝姬,可持逸,想要弄死一个和尚,未免太容易了.   舅母和倩薇在宫里住了一夜.我要倩薇和我住了.她倒是欢喜.   李商隐曾有诗云:"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我缓声念出这首诗,倩薇笑道:"你说的可是咱们现在如今也算是秋夕了吧"我道:"自然是了.这天气也倒是好."她点头:"我便也是如此想的.宝儿今日不太舒服么一见你就气色不佳的."我叹道:"我想起父皇来了.哪能好了"她伸手抚我的背,安慰道:"先帝最为疼你.咱们都是知道的..."我几乎又要红了眼圈:"可惜那年我太小了,根本不懂什么叫驾崩..."她宽慰道:"先帝必会知道你的心意.定会看着你的."我悠然道:"我倒是相信父皇...只是父皇怕是会被六姐姐气坏吧."   倩薇目光游移,强笑道:"什么事能气到先帝..."我急道:"倩薇,我也从没将你当过外人.你今儿个也是亲眼看见了.你且说说,你若是父皇的,你会不会被气到!"我说得气极了,倩薇的眸子沉静得像海水一样:"皇家秘事,臣女不敢妄言."我咬牙道:"你不敢说我也不怪你.雪魄皇姐,她怕是被淑太妃宠得连自个儿姓什么都忘了!旁的也就罢了,那还是个和尚!"我愈说愈气.倩薇掩住我的嘴:"宝儿,好宝儿,好温惠,你轻一些,这事儿没准是误会..."我气得笑道:"误会我可不信那是个误会.她也不想想,她是待嫁的帝姬了,哪怕那是个和尚,也有着避讳一词吧."她叹气道:"谁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你也别慌..."我道:"我的好姐姐,要知道,我并不是故意针对她.只是为父皇不值了."   我发泄了一番牢骚后,也不将此事放在心上.第二日,持逸奉旨回寺.失踪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是我去了芳菲殿,告诉雪魄的.她眼神有变,那样的清澈而又不甘,咬着下唇许久之后,生生扯出一个笑来:"是么"我虽是不欢喜她,终归也是我的姐姐.道:"皇姐你莫太担心小师父了.不会有事的.他未曾讲完经呢,皇兄会派人去找的."她抬头看我,方才的清澈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迷茫:"会么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了,找得回来吗"我不明白她什么意思,只听她又喃喃道:"谁又知道他是得罪了哪路的神仙..."我这才是听明白她什么意思.这次的失踪,定是皇兄所为.若是皇兄,那谁又奈何得了他呢   我忍不住道:"姐姐,万一不是他的错,而是由旁的始作俑者,持逸小师父不过是替那个人受了呢"她看着我,惊讶至极,却仿佛全然没有意识到我口中的始作俑者是谁.道:"那人是谁"我不禁叹气,却也不愿再与她说.搪塞几句,便走了.   没过几日.楼归远进宫来了.雪魄要他来得.我在半路截住了他.他由串珠领着.我便叫串珠下去.只对其笑道:"楼大人,此刻还识不识得孤"他神色自若:"帝姬.不知帝姬有何事."我缓步到他身前:"楼大人,你即将尚雪魄皇姐,原是该恭喜的.只是,姐姐这几日心绪不太稳定.今日不论她对你说什么,必要全向孤回禀."他惊一惊:"帝姬...这,臣恕难从命."我笑道:"孤便知道你要说这些."至此,我敛了笑,凛然道:"这也是皇兄和母后的意思.楼大人敢抗旨"他目光一凝,只得道:"臣遵旨."我这才满意了,放他去了.   待他走远,倩薇从一旁走出来:"宝儿,你胡言表哥和姑姑.叫他识破可怎生是好"我笑道:"谁唬他了这本是母后的意思.淑母妃也不知是否知情."她将信将疑的看着我,眼中的怀疑仿佛将我穿透.我道:"表姐,你便是别看了.我不会去偷听得,我自认虽不是什么君子,却也不会去听人壁角的."她笑道:"我晓得.只怕雪魄帝姬...若是你与表哥想得那样.那可糟了."我忙拉住她:"姐姐,这可别乱说.这可不是承乾宫.叫人听去了,皇兄虽不会真心罚你我,终究会落人话柄的."她点头会意.我看着芳菲殿方向,只愿,不会有什么.   打发了楼归远下去,我方才将茶盏砸了.好你个雪魄,什么"孤还有温惠帝姬这妹妹,若是楼大人娶了她,母后与皇上会好生待大人的".你周芊羽不要了的,便要塞给我我冷笑,甚么"孤如今才发现,孤并不喜欢你".说得那样冠冕堂皇作甚分明是叫那和尚迷了心窍!帝姬悔婚,这脸可得丢到列祖列宗那儿了!   我砸了茶盏尚不解气,坐在榻上生闷气,尚不足一寸的指甲硌得我的手疼.蕊珠忙道:"帝姬可使不得,什么事也不能伤了自个儿啊!"我摇头,不说话.此时倩薇进来,见我这模样,约莫也晓得怎么了.便叫了蕊珠下去.转身坐在我身旁.道:"宝儿"我怒道:"表姐,我此生便是没见过这般无耻的人!她...卑鄙!"她拉住我:"胡说!那是你姐姐,长幼有序,不得妄言!"我此刻气得浑身直哆嗦:"有她这么当姐姐的么自己选定的,如今看见了更好的,便不要了,还要塞给妹妹!我...我怎么有这种姐姐!"   我正在气头上,忽见一个身影进来.居然是...皇兄!他沉着脸,双目几乎要喷火.我如何也想不到他这时会来.忙行礼道:"给皇兄请安."他竟是不理我,坐下后,道:"温惠,你说的,可是真的"他的声音冷得不带一丝温度.他也是从没有这么叫过我的.我不禁心中打鼓,道:"是...""啪----"他的手重重的落在几案上,"反了!朕看她是反了!"我愣了,仿佛记忆里,有那么一次,父皇也是这样的.哥哥此时的模样,可谓与父皇像极了...倩薇深明其中利害,行礼便出去不再干涉.   皇兄那样的怒气冲冲的走了.怕是去了芳菲殿.我更是气得不行,绝不去那儿见那人.我只知道,皇兄这次绝对饶不了雪魄了.   次日,雪魄帝姬被禁足了.淑母妃求了哥哥好几次,皇兄也不撤旨.要知道,皇兄并非是气她说了将我嫁给楼归远的话.而是,她要悔婚.如此有伤国体的事,皇兄焉有不动怒的况且,宫里的,有几人看不出雪魄对那个和尚动心了   转眼,八月十五.雪魄出阁的日子.皇兄下旨封其为益阳公主.可是,芳菲殿如今已成了团糨糊,动不了分毫.   我跟着皇兄和母后们去到芳菲殿时.雪魄正坐在境前,任凭穿珠怎么说也不动,只无声的流泪.淑母妃和九王侧妃甄玉娆立在一旁,脸上挂着僵硬的微笑.   皇兄深吸口气,柔声道:"皇姐,再不动身的,便过了吉时了."雪魄泪眼朦胧的看着他,缓缓起身,声音中含着悲切:"二位母后,弟弟,持逸,是不是死了"我无奈至极,她此时还在提那个和尚!淑母妃急道:"芊羽,你莫要胡言!"她仿佛未曾听到,只祈求得看着母后.懿德母后依旧笑得雍容:"雪魄,小师父的下落,母后与你弟弟怎么会知道旁事日后再说,先行上轿吧."似乎,已能听见喜乐了.雪魄哭,跪倒在地:"母后,母妃,皇上弟弟,我...我不愿嫁给楼归远...我并不喜欢他.我心中便只有持逸了!"淑母妃掩不住她的嘴,只能和娆妃死命的拉住她.   两位母后的笑容僵了一下.同时移开眼不看她.皇兄却已然怒得青筋突起:"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是和尚!"她拼命的摇头,甚至上前拉住皇兄的衣摆:"我知道,可是他心里也是有我的.皇上,弟弟,求你放了他,成全我们吧!"   淑母妃只得喝道:"芊羽!"罢了,又跪下道:"皇上恕罪,雪魄如今乃是疯魔了..."皇兄几乎在狞笑:"太妃快起,你是朕的庶母,朕受不得这等的大礼."雪魄却犹嫌不乱,哭道:"母妃,我没有疯!我对他是真心的!""够了!"昭和母后如今也是动怒了,"雪魄,你是要学了高阳公主么!你是不是要你弟弟赐死你!"她愣,眼中的泪却是丝毫也止不住.我劝道:"姐姐,你别任性了.那是你自己选定的驸马啊!"她苦笑,半晌后,一字一句地道:"雪魄求再见持逸一面."皇兄怒不可遏,低声吼道:"你可是当真要如此!真的不嫁!"雪魄决然的点头.皇兄焉会再留情面,道:"好!好得很!"语罢,又吩咐道:"传朕的话!朕的皇姐益阳公主,婚前暴毙,其驸马楼归远,改娶歧山王幼女,馨宁宗姬.封为恒国公,馨宁宗姬为德曦郡主.择日下嫁."   皇兄宣布了雪魄的“死讯”,也没人敢说什么雪魄尚且没死的混帐话了。只是原本是喜事的八月十五,活活的变成了悲事。就算如此,也误不了中秋节的佳期。   中秋节之后,芳菲殿被封了起来。宫里人大都知道,身死的雪魄皇姐被禁足在里面,没有皇兄的意思,她永远也出不得了,想来这分明是她自个儿找的,我确实看不出那持逸有什么好的,或许这就是爱情吧,盲目的叫人看不清自己的身份了。   淑母妃仿佛是一夜之间老了十岁,日日的把自己关在清心殿中,哪儿也不去。雪魄如此,意味着她又失去了一个孩子。其实我是知道的,宫里的母妃们都是知道的。我的五姐姐,灵犀帝姬韫欢,是被她杀了的。那日也不知她是怎么了,疯了一般,以一枝金簪夺去了姐姐的性命。也将我的三哥哥……不呢,是九叔的儿子,我的堂兄予涵吓得不轻,再也不唤生身之母为“母妃”了。   想来,她也是可怜。   崇景十年,皇兄大婚,娶得是左相家的嫡女常玉蕙,又立了太师之女罗绮燕为纯贵妃,大将军之女殷和辰为淑怡夫人。进了瑗贵嫔罗氏为瑗妃,余者皆为小主。想来,我也快要择婿了。我也不必多想,只怕皇兄心中,早就有人选了吧。毕竟,他和母后母妃都是看中了宇文弘。   我索性择婿之时也顺了皇兄的心愿,择了宇文弘。哪知,正在我备嫁之时,昭和母后崩了。崇敬十一年五月初七,昭和母后崩了。十一年前的今日,父皇也是在十一年前的今日,驾崩的。母后,可是去寻父皇了?   皇兄见了母后的尸身,几乎像个孩子一样痛哭起来。懿德母后也难以自已。端、昭二位母妃却是神色凝重,什么也不说的。昭和母后是中了鹤顶红的毒,这才崩了。   我或许永远也不知道母后为什么会服下那种剧毒.只是,母后驾崩,我是要守孝的.三年的时光,也并非如何长的.   也是在这三年中,胧月死了.郁郁而终.到死,皇兄也没有承认她是皇室中人.若是你知道会成这样,你还会不会那样着急自己的婚事呢,姐姐转眼,我的兄姊们,只剩六个了.   守完了孝,我已有十八了.我的婚礼,极为隆重,全然是按照嫡皇女的规格来办的.母妃也加封为德太妃.皇兄终究是疼我的.   在公主府行过礼后,我由喜娘扶进了喜房.我并不喜欢宇文弘罢.虽然他说过,会像爱惜自己生命一般爱惜我.但那番话谁又知道不是说给皇兄听得只希望皇兄的这个挚友,不要是那种阳奉阴违的.   宇文弘是带着几分酒意进来的.他从喜娘手中接过喜秤挑起我的盖头,分开凤冠垂下的珠链,我才看清了他.他倒是极为好看的.此时不知是喝了酒还是什么,竟有些脸红.我不说话,只看着宫女端了酒来.交杯酒,亦是合欢之酒.   待饮尽了酒,伺候的也退了下去.我方才看着他:"驸马."他虽是脸红,但也笑得从容:"公主."我只应一声,便不再开口."公主莫非还在为当年之事..."我眉头一皱,道:"在你眼中,孤是那等小气之人"他摇头笑道:"素闻德太妃乃是性情直爽之人,公主又怎会小气"我哼一哼,偏头不理他.他握着我的手,他的手,倒是极为温暖的.只听他轻轻地唤了一声:"宝儿."我当下便有些急了:"驸马逾越了,孤的小字,驸马可是唤不得.你我虽为夫妻,但驸马是臣."他笑得有些许无赖:"臣便是喜欢这般唤你."我冷笑道:"你想藐视了皇室"他道:"只是皇上太后都许了臣如此叫.否则,宝儿的小字,臣又是从哪里听说的"我不禁语塞,找不着辩解之词了.   我成婚后不久,娆妃所出的玉雪宗姬受封为帝姬,奉旨远嫁赫赫.娆妃膝下惟有一女,还要远嫁,她几乎在平阳王府中哭闹了好几次才作罢.如此,却是改变不了任何事的.   我很快便有了身孕,想来,日后的自己,便会看着孩子长大,看他成婚.看着皇兄成为一个真正的帝王. 【本书下载于书本网,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